车上是个女人。
一个精明干练的女人,乌黑长发一丝不茍地盘在脑後,穿了件运动短衫,光着膀子支在车窗上,紧实的肌肉在阳光下闪烁着蜜色光泽。
女人推门下车,黑色短靴轻巧地踩在地上,她反手重重关上车门,摘下墨镜,擡眼看向拉嘉身後,扬唇一笑:“诺辛首领,这是要去哪儿啊?”
诺辛眯起眼,神色戒备:“你是?”
女人微微颔首,报上身份:“白象港新任地方官,杜雯。”
诺辛愣了愣,慢慢放下枪口:“杜雯长官?你来干什麽?”
杜雯笑了:“诺辛首领别这麽警惕,我是专程来感谢你的。”
“谢我?”诺辛渐渐反应过来,“就因为我扳倒了吴梭温?”
杜雯说:“当然,多亏了诺辛首领,要不我还不知什麽时候才能当上这地方官。这趟特意赶来,就是为了见诺辛首领一面,还好来得及时,不然都见不着人了。”
拉嘉腿上的麻药药效似乎减退了些,疼得他忽然嘤咛了一声。
诺辛神色一沉,扭头看向杜雯:“就这样吧杜雯长官,没别的事,我要带我儿子回格钦邦了。”
杜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杜雯长官?”诺辛皱眉,暗中拉下手枪的保险栓。
杜雯笑了:“诺辛首领,你儿子腿上的伤没包扎好吧?处理得这样粗糙,这回去道路颠簸,怕是等到了格钦邦,拉嘉少爷这条腿也早保不住了。”
拉嘉脸色惨白,满头冷汗,慌乱扭头:“爸!救我!”
杜雯趁热打铁说:“至少也得等拉嘉少爷修养几天再啓程,这样更为稳妥,不是吗诺辛首领?反正现在没了吴梭温,杨成安没有理由再对拉嘉动手,你们父子二人不如就听听我的建议,暂时先留下,等巡礼结束再离开也不迟。”
诺辛顿了一下,认真思索着杜雯的提议。沉默良久,终于挥手示意两个手下,让他们先把拉嘉带回屋里重新处理伤口。
他看着杜雯:“你让我留下,怕不是单为我儿子着想吧?”
杜雯收起笑意:“进屋说?”
……
“杜雯长官的意思,是要跟我联手逼压杨成安?”诺辛坐在桌边,眉头紧皱,声音里带着怀疑。
“‘逼压’二字说重了些。”杜雯浅笑,目光冷静,“杨成安这些年把持着天堂岛丶把持着白象港,和吴梭温勾结,从中攫取利益。吴梭温垮了,我不能眼看着杨成安一家独大,适当时机也要挫挫他的锐气。”
“那跟我有什麽好处?”诺辛直截了当地回问,“格钦邦虽然与这白象港相邻,但也井水不犯河水,素来各自为政。杜雯长官要只是把我诺辛当个打手,这事儿我可不干。”
“你们格钦邦现在,是不是内忧外患,在起内讧?”杜雯忽然道。
诺辛神色一惊。
杜雯换了个姿势,声音压得更低:“诺辛首领,你在格钦邦内部的对手,不正一步步蚕食你的位置吗?这麽多年对方可一直在暗中发展自己势力,对你的首领位置虎视眈眈。照这个趋势继续下去,你们之间迟早有一场硬仗要打。诺辛首领,我猜,你现在应该很缺资金吧?”
诺辛沉默,脸上的痕迹一寸寸软化。
杜雯说得没错。
诺辛这趟来白象港,是冒了巨大风险的。要不是为了救儿子,他绝不可能在这种重要关头,离开自己老巢,给对手留下绝佳的可乘之机。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这麽着急要带拉嘉回去。
杜雯道:“我身为白象港地方官,自然不能让港口各种业务丶项目都落到杨成安手里。诺辛首领要是能接过去一两个,这里面有那麽多丰厚油水,还怕你格钦邦将来出现资金短缺吗?”
诺辛听着杜雯这话,竟有些心潮澎湃。
但他还是保留了一丝理智,对杜雯有所怀疑:“杜雯长官是军政府指派任命的官员,谁都知道,军方向来与我们民地武不和。你身为军政府的人,居然会想跟我合作?”
杜雯笑了笑:“那也得看是军方里的谁。昂山少将素来与军方内部意见相左,若我告诉你,我杜雯背後代表的昂山少将的意思,诺辛首领应该就不意外了吧?”
诺辛不得不承认,杜雯今天这一番话,句句说到了他心坎上。就连这最後一丝顾虑,也都被杜雯说服了。
“那……”诺辛开口,“杜雯长官需要我做些什麽?”
“现在不用立刻行动。”杜雯起身整理衣袖,“巡礼结束之前,你们不必动。耐心等着,按我说的做就行。”
杜雯与诺辛寒暄几句便告辞,快步上车离开。上了车,年轻副手立马啓动油门,载着她离开。
副手看了杜雯一眼,忍不住问:“长官,事情办妥了?”
“嗯。”杜雯靠在车座里,按了按太阳xue,“还算顺利吧。”
副手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那长官跟诺辛说的那些,是真打算让他接盘插手?”
“当然不是。”杜雯说,“这只是暂时拖住诺辛,不让他回格钦邦的说辞而已。”
这趟昂山赞任命她来白象港就任地方官,主要交代了她两个任务。
一个任务,是追查杨成安或者说他背後的唐金生,在天堂岛上的各项非法産业。
另一个任务,就是拖住诺辛和拉嘉,不让他们提前离开。此外别的什麽都不用做,巡礼结束前,自会有人对诺辛父子下手。
昂山赞告诉她:“记住,你上岛後做的一切工作,都是在为那个人提前铺设棋局。最後的杀招,就在他的手上。”
杜雯一愣:“什麽棋局?”
昂山赞顿了顿,回她:“一个能把天堂岛所有人逼上死路的绝命局。”
-----------------------作者有话说:昂山赞,表面上是个斯文儒雅狂徒军官,实际上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无比中二。上大学时将“要带领我的祖国人民过上幸福生活”这句座右铭写在床头而闻名全校,没人笑话他,因为他真有可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