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情况?”他脚步匆匆,一边走一边追问身边人,“医生怎麽说的?怎麽突然就病倒了?”
下属赶紧答:“老大别急,医生说少爷没什麽大碍,只是需要住院观察休养两周,不碍事。”
唐金生按了按眉心:“但愿吧。”
今天岛上那批人体器官组织,就会彻底被转移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进行处理。只要撑过今天,他就能立刻带着唐贯因离开,去国外,去医疗条件最好的地方,去棉滇以外任何安全的地带。
电梯叮的一声开到顶楼。唐金生刚迈出去,忽然脚步一顿,低头迅速理了理衣襟,压低声音问两个手下:“我现在看起来状态怎麽样?”
“好得很。”两个手下竖起大拇指,齐声附和。
唐金生盯着他俩打量了好一会儿,实在不太相信他们的审美,转头往厕所方向走:“我收拾一下,你们在走廊上等我。”
他一走远,其中一人立马摸出烟盒,对同伴说:“你先去少爷病房门口守着,我去天台抽根烟。”
桑适南站在走廊,目光淡淡掠过来往的医护,独自走上天台。点燃一支烟,倚在天台栏杆上。
整个白象港尽收他眼底。
这实在是一座很奇怪的港口城市。
天堂岛如火如荼的改造,并没有给这个曾经的小渔港带来多少发展红利。与佛塔上价值连城的纯金和玉石珠宝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港口外错落丶厚重丶连片的贫民窟。
似乎城市中所有的便利,都以天堂岛人为先。
举全渔港之力哺育出来的天堂岛,并未反哺这片所谓的有福之地,它带来的也并非庇佑,反倒吸血般榨取这里的每一分资源。
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但这里的人们,却对此习以为常。
聂毅平在会前曾说过,若是十年前那条中棉油气管道顺利铺设,如今白象港或许已是另一番光景:便利的公路丶免费的学校丶干净的水库……沿线会有数不清的新産业丶新事物发展起来。
要不是杨成安和唐金生横插一脚,这条管道不知会让多少人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北上,它甚至会经过三邦谷。
三邦谷缺的,正是可以替代罂粟种植的经济作物産业。近些年,国际社会以“投资”的名义,对三邦谷进行了大规模的改造援助,如今部分罂粟田确已被正常作物取而代之,但後续的发展依旧不容乐观。
最令人头疼的,是运输。
三邦谷那几乎称得上破烂的道路,让农民们种出的作物难以走出去,依旧被困在山谷里。
要是能将杨成安和唐金生彻底扳倒,重啓油气运输管道的话……
桑适南心口一震,猛然怔住。
他都能想到这一点,奚也不可能想不到。
那麽……奚也上岛的真正目的,会不会就是这条管道?
天台的小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桑适南侧头,只见一个陌生男人捏着烟盒跨出门来。
那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里会有人,随即迅速收起烟盒,掉头欲走。
桑适南眉心微蹙。
正常人出来抽烟,不至于因为看见别人就立刻打退堂鼓。
这人……不太对劲。
他慢慢呸出一口烟,将烟头摁灭在栏杆上,随即转身,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水龙头“哗啦啦”地放着冷水。
唐金生俯身捧起一捧,猛地拍在脸上,水珠顺着鬓角滑下,镜中倒映出他紧绷的神色。
唐金生拧上水龙头,擡眼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身後是连排的厕所单间,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奚也走到对面的水槽处接水洗手,在指尖濡湿的一瞬,他忽然顿了一下,继而擡头。
隔着对角的两扇镜子,两双目光冷不丁撞到了一起。
空气倏地紧绷。
奚也收回视线低头,镇定自若地洗完手关水,转身步出厕所。
唐金生却骤然站直,背脊绷紧如弓弦。
该死!
奚也喉头紧紧一收,暗暗咒骂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