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了半晌,声音已逐渐沙哑颤抖,可旁边的人没有半点回应。
沉默了片刻,他吸了吸鼻子?接着说道:“我自认我肖宴从未愧对任何人,爷爷奶奶养我长大,我为他们养老?送终。王爹临走前那段日子?,文瀚在军营不能天天守在病榻前,我日夜伺候汤药,哪怕是擦身子?、洗屎尿裤子?,都是我心甘情?愿!他们一家待我如亲人,为他们哪怕要我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可你……我的血肉至亲,想起这些?年我和爷爷奶奶所过?的日子?,我连看都不想再多看你一眼。”
说完许久,肖武依旧没说一个?字,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呼吸时缓时急。
肖宴起身回房,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隐隐约约听?到院子?里低沉悲痛的哀嚎。
明州
丁月梅和肖宴一块儿送肖老爹去明州,知道肖老爹荣养不足,还回娘家?拿了几副补药回来,想着带去明州交给?俞娘子,让她每日熬着给?肖老爹喝。
走?的这几日,虎子就带给?了石慧英带着,肖聪上午要在孙家?念书,就被肖克岚接了过去。
众人帮忙把孙老爹抬上马车,肖聪站在一旁,不知爹娘要去何处,呆呆的望着他?们搬东西?。前几日他?听邻居大婶说,爹爹不孝爷爷。可是不管怎么看,那个老头都不像自己的爷爷。他?那么脏,那么臭,也从未听爹爹和阿娘叫过他?一声“爹”。
丁月梅昨日已经准备好了干粮,孙秀娥也准备了一些饼和肉干,带给?他?们路上吃。
花岱延把肖宴夫妇叫到一边,塞上一个钱袋。
夫妇二人接着沉甸甸的钱袋一愣,正要还给?他?,花岱延手推阻道:“又不是给?你们的,到明州给?你那同父异母的胞弟。你是没见过他?们家?那破烂不堪的样,银子给?他?们,也叫老爷子日子舒坦些。”
东西?都搬上马车了,丁月梅不舍地抱起虎子,另一只手抚摸着肖聪的脑袋,温柔说道:“大郎,在四爷爷家?里要听话,不许调皮,爹娘过几天就回来。”
肖聪乖巧地点了点头。
虎子还在玩手里的小木球,丁月梅亲了亲他?的小脸颊后交给?石慧英:“虎子这几日麻烦你了。”
石慧英微笑着接过虎子,“不麻烦,虎子在我这可乖了,你们路上小心。”
早上天刚亮,巷子里已经有不少?过往的人。虽说肖宴已经没有责任再养着这爹,人们背地里还是会说他?冷血,尤其是那几位上年纪的老人,提起肖宴便开?骂。
马车缓缓开?动,肖宴和丁月梅坐在驭位上,朝着南城门?驶去。
入夜,肖聪躺在孙家?东屋的床上,夜里北风吹得冷,肖克岚仔细地查看屋内的窗户有没有关严实。
“大郎,你一个人睡可以?吗?”他?过来掖了掖肖聪的被窝。
肖聪嗯声:“我可以?。”
方才?孙秀娥也来问过他?,还给?他?拿了个恭桶进?来。觉得这孩子还挺懂事,不像孙锦语,六岁了还隔三差五想挨着她睡。
三更后,人都已经熟睡,肖克岚还在书房油灯下看书。
“呜哇!阿娘……”
肖聪梦中惊醒过来,没看到丁月梅开?始哭起来。
哭了一会儿,孙秀娥被吵醒了,披上衣服出来,感觉书房里静悄悄的,心想肖克岚估计又看书看入迷了。
到东屋来,林婶已经到床边安慰肖聪,但都无济于事。
孙秀娥不由地上前抱住肖聪,一边给?他?擦干脸上的眼泪一边安慰:“大郎乖,阿娘过几日就回来了,四奶奶在这呢,不怕的。”
肖聪的印象里,阿娘从未离开?过,尽管昨晚丁月梅已经跟他?说清楚了,可半夜在这陌生的地方醒来,身边没有阿娘,悲伤的情绪一下就上来了。
安抚了许久,肖聪总算止住哭泣,孙秀娥轻轻地把他?放进?被窝里,守着直到他?睡着。
从东屋出来,孙秀娥来到书房前,轻轻地推开?门?。
果?不其然,肖克岚双眼注视着手中的书本,恨不得整个人钻进?书里去。
正想关上门?回屋睡觉,孙秀娥注意?到桌案上敞开?盖子的茶壶。平日这桌上的茶壶盖子是盖上的,只有茶水倒不出来的时候,肖克岚会打开?盖子看看。
孙秀娥进?去拎上茶壶到前院厨房帮他?把水添满,她知道肖克岚有事看书能看到通天亮,夜里都靠着茶水提神。
回到书房,直到面前茶壶放在桌上的动静,感觉身边有人,肖克岚抬起头来,诧异道:“你还没睡?几更了?”
他?感觉还没过去多久,孙秀娥看他?回过神了,坐到了边上的高凳子上:“三更了,方才?大郎哭了。”
肖克岚闻言一惊,站起身来,想去东屋看看,被孙秀娥拦住。
“我才?哄睡着,你别吵醒了,才?五岁的孩子,从小没离开?过月梅,估计是想他?娘了。明日下午,你带他?回祠堂巷看看他?弟弟去,晚些再带他?回来,别叫他?以?为是爹娘不要他?了。”
肖宴夫妇带着肖老爹到了明州,先上衙门?问过后,肖家?两兄弟还要两日才?出狱。
这两日路上时不时地下着雨,肖宴找人问了路,来到城外顾家?村。这村子里大多数人家?都姓顾,还有像肖成林这样外来的门?户也有几家?。
马车一进?村,消息传的很快,那日上了临安府衙的老族长听到消息,立刻出来相迎带路。
顾家?村东面临海,肖家?的几间茅屋在海岸边。肖宴他们来到茅屋时,俞娘子正在洗衣服,身边还有个两岁的男孩在玩泥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