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成了紫艽在云霞关行程中一项雷打不动的安排。
而莲心,这个起初只是为了避嫌和见证而存在的附带品,却在一次次课堂中,逐渐变得无法被忽视。
起初,紫艽对于辅导莲心,确实带着几分皇子对愚钝下人的无奈和一丝居高临下。
他觉得这小姑娘脑袋不太灵光,讲一遍听不懂,讲两遍还是迷糊,常常会问出一些让他哭笑不得的问题。
比如,在讲平均数时,苏芷举例说一队士兵五日内分别行走三十里、四十里、三十五里、四十五里、五十里,求平均每日行程。
紫艽迅心算得出答案:“四十里。”
而莲心,则对着自己画满竖道的本子,愁眉苦脸地算了半天,然后抬起头,怯生生地问紫艽,
“殿下……
为什么要把他们走的路都加起来,再除以五呢?为什么不直接看谁走得最多,或者最少?”
紫艽当时被她这偏离核心的提问噎了一下,耐着性子解释,
“平均数是为了了解他们整体、通常的行进能力,而不是关注某个特别的个体。
比如调配粮草,我们需要知道他们一般每天走多远,而不是某一天走得特别快或特别慢。”
莲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又低下头,嘴里还小声嘀咕:
“哦……要看一般啊……
可是一般是怎么算出来的呢……”
看着她那执着又茫然的模样,紫艽常常是又好气又好笑,有时甚至会忍不住用略带调侃的语气说她一句,
“你这脑袋瓜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每当这时,莲心就会立刻脸红到耳根,讷讷地不敢再问,但那眼神里除了羞愧,还带着一种不服输的倔强,下次依然会鼓起勇气提问。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紫艽渐渐现,莲心虽然学得慢,理解能力也有限,但她身上有一种近乎固执的认真和努力。
他注意到,她那个小本子上,除了课堂笔记,旁边还画了许多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符号和小图,似乎是帮助她理解的独家秘籍。
有一次,他无意中瞥见,她在比例旁边画了一个小药杵和几个大小不一的药罐,旁边标注着“三七:红花=:”。
他还现,每次课后,她并不会立刻离开,而是会找个安静的角落,一个人对着本子反复琢磨,手指在空气中比划着,直到把当天的内容勉强弄懂个七八分才罢休。
有两次,他因为处理事务回去得晚,还看到营区角落里有盏小灯笼亮着,凑近一看,竟是莲心借着微弱的光线,在石板上复习白天学过的算式。
更让紫艽有些动容的是,有一次他随口提了句若是能将各地粮仓的存粮与消耗用图表标示,管理起来便一目了然。
几天后,他竟在莲心整理他书案时,现她用极其稚嫩的笔触,在一张废纸背面,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试图模仿苏芷那种柱状图的草图。
旁边还标注着殿下常服、礼服、骑射服等字样,柱子的高低代表着她记忆中他穿这些衣服的频率。
虽然这图表粗糙得可笑,数据也完全不准确,但那份将他随口一句话记在心里,并试图用新学的东西来应用的心思,却让紫艽怔愣了许久。
他开始意识到,这个看似笨拙的小宫女,并非真的愚不可及。
她只是成长的环境不同,接触的知识层面太低。
她的思维是直观的、具象的,对于抽象的逻辑和数字,需要更多的时间和更具体的方式去理解。
而她那股不轻易放弃的韧劲和纯粹的认真,反而显得格外珍贵。
一次课后,苏芷布置了一道稍复杂的题目,涉及多层逻辑推理。
紫艽轻松解出,而莲心则彻底陷入了迷茫,对着题目了半个时辰的呆,却不敢再问,怕打扰殿下和苏姑娘讨论更高深的问题。
紫艽与苏芷讨论完毕,回头看到莲心那副样子,心中那点因她笨拙而生的无奈,彻底被一种温和的包容所取代。
他走到她身边,拿起她的本子,看了看她卡住的地方,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