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子,你工资才多少钱?给!”葛兴国拿出一张百元大钞硬是往姜崖怀里塞。
“乡长!别,我不能要!”姜崖连连推让。
估计又是王学海那个大嘴巴,知道他参加了码头村不幸离世的老夫妻的丧事,借着给主家礼钱的机会对方多塞了钱。
葛兴国瞪他一眼。“我发现你这个小子有时候就是不近人情!”
姜崖哭笑不得,“我哪里有!”
“你呀!辛苦挣那点工资孝敬你老子娘多少东西?没吧!难怪王学海说你像散财童子,只顾别人不顾自己。你也好歹留点娶媳妇钱。”
姜崖:“……”
推脱不过,他只得暂且收下。然后去找王学海算账。
王学海像是提前知道,见他就逃,“我去工地上看看!你别追我!”
姜崖没好气地让他赶紧滚-
这次洪水对岸郭店村损失也非常严重。不仅塌了房子,也意外死了一个人。两岸同时挂起白布,办起了丧事。
几天后,大家该干嘛还干嘛。好似这些伤痛不过一瞬间,过了就好。
这天夜里。姜崖的办公室门响起几下敲门声。
起身开门,郭永宁嬉皮笑脸地露出一个头,“哥。”
姜崖笑起来,“你怎么来了?不是又惹了什么锅吧!”
“哪能呢!”郭永宁笑嘻嘻的,“我想跟你商量个正事。”
“那进来吧!”
郭永宁就是觉得姜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不会把他当做小孩子看,愿意听他讲话,哪怕他经常说不清楚自己的想法。
“哥!”郭永宁犹豫了下,错开身,“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的身后出现五六个年轻的面孔。
有男有女。看样子应该都是郭店村的。
“他们也想来工地上干活,行不行?”
第132章
很久以后,有人提及当年郭店村人一窝蜂跑去丹江对岸另外省的竹坑乡打工挣钱,都说是这个叫姜崖的年轻男人太过狡诈,把年轻仔郭永宁当做棋子,给他活儿干,给他好处,让他反向回村鼓动其他人“叛变”。
郭永宁从一个啥都不会啥也不是的小子,摇身一变成为方圆百里最有钱的人,而姜崖则在政途上越走越高,两人多年前的这段历史被人编纂,变成了“郭永宁和姜崖勾肩搭背,互相利用,一个做白手套,一个做幕后老大”……后来的后来,两人已是暮年,听到这样的传闻,皆笑得乐不可支。
不管这段历史如何以讹传讹,此时的郭永宁不过是刚发现挣钱门路的有些小聪明的二十岁年轻人,而姜崖则是身上有万千压力的政府办事员。
两人不管从生长经历还是教育基础,还是三观角度都非常不同,可有一点,这两人近乎一致,那就是:未来就在不远处,未来充满希望。
此时此刻,郭永宁身后这几个人,也是一脸渴望地盯着姜崖看,生怕从他嘴里听到不行两个字。
“哥?”郭永宁吞了下口水,“行不行嘛?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年轻,有力气,手脚干净,不偷不抢,就是想挣点钱。”
姜崖笑起来,“行啊。咋能不行啊t。”-
这五六个人当即跟着郭永宁去了工地窝棚。条件差是差了点,可家里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歹这里包吃包住,下班后想回家,走几步路就到了,两头都能照顾。同村几个人凑在一起,看起来力量大,也省得码头村人人多势众欺负他们。
只是第三天,这几人的父母叔伯就找来了,气势汹汹,表情不善。
然而,这群人冲到工地,瞧着自家孩子好端端地爬在脚手架上忙上忙下,虽然汗出了一身,晒得黢黑,人在笑,人也全乎,他们想象中的“强行拐走的”、“受人欺负的”、“打黑工”的场面压根没有发生。
恰好这时饭点到了,郭老娘和另几个老娘们敲着锅,喊大家下来吃饭。饭碗里的菜和米都冒了尖,吃完饭每个人还能美美地喝一碗冰冻过的绿豆汤,大中午太阳毒,这些人还能在阴凉处休息……
这群人突然发现找不到吵架的点了。
也是奇怪,码头村人怎么变了性?啥时候变得这么大度,连郭店村人过来抢活干都能容得下?
这几个年轻人正仰头喝绿豆汤,脸上的笑还挂着呢,却瞧见自家人出现在这里……
第一反应就是跑。
没等跑两步,被郭永宁喊住,“跑啥跑?我们又不是做贼了!”
几人讪讪驻足,回头瞧着表情复杂的长辈们。
王学海早等着这一幕。知道这几个年轻人来之前并未告知父母,他纠结过,害怕到时候又闹得大家不安宁,跑去问姜崖,姜崖只说没事。
没事?
甩两个字就把王学海怼回来,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站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
左边的年轻人害怕地不敢抬头,右边的长辈们处于想发火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发火的境地。
王学海眨了眨眼,“来都来了,不然,我带你们到处转转?”
长辈们咳咳两声,竟然真跟上了。
脚手架搭建得结结实实,还有网兜罩着,既免除扬尘,又能兜底做安全防护。伙食部虽然简陋,但干干净净,米面油全堆在那里,一看就不差钱。工棚里全是大通铺,味道不好闻,但好歹淋不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