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临的话方才出口,只听见门外传来一深一浅的脚步声,心里一惊,连忙将手上的账本放回原处,压低声音道:“不是说今晚不回来的吗?”
吴惑早在进门时就在门外放置了阵法,用于望风,但是算漏了这阵法是以灵力为衡量标准的,只有自带灵力的修士走近才会有所反应。
这下来人是个普通人,竟一点阵法也不曾惊动,便来到这屋前。
“应该只是普通人,你从窗户走,我将来人打晕後去寻你。”宗临低声道。
“不行。”吴惑一把拉开一旁的衣橱,将宗临塞了进去,随後自己连忙也挤了进去。
橱门方才关上,在这房间的门就已然打开了。
吴惑错愕了一阵,他的阵法以灵力为基,以尸魔的修为水平,基本不会有出错的可能。唯一的可能只有……在阵法眼里,何雨清只是个普通人。不过也不一定,可能是用了什麽隐藏修为的法门。可这一深一浅的脚步声又是怎麽回事?修士踏雪无痕,他行走的脚步声如此粗重?
只见,何雨清缓缓地走到桌前,用火折子点起桌上的烛台。火光跳动,衬托着那张带着疤痕的脸更加凶煞。
随後,他仿佛累极了一般,重重地倒在椅子上。这一倒,何雨清就离开了吴惑的视野范围。
吴惑准备挪个方位,看看何雨清准备做什麽。可衣橱的缝隙不大,两人严丝合缝地挨在一起,吴惑的脸几乎贴着宗临的胸口,而宗临的心跳声未免太快了吧。
吴惑微微擡起头,却见宗临双目失神,身体在微微颤抖,一只手紧紧抱着吴惑的腰,手指的力量一时竟摆脱不掉。
你……
吴惑没敢开口问,因为门外那人窸窸窣窣地翻动起桌上的账本。
幸运的是,宗临似乎在吴惑的注视中回过神来,目光几近赤红,就连眉心都带着一抹妖异的光,似乎是想安抚吴惑说自己没事,但那露出了的笑容近乎惨烈。
吴惑这才猛的回过神。
书中的宗临就是这般被自己的师兄带进衣橱,透过缝隙,看着双亲被剑鬼斩碎内丹,看着烈火烧尽父母的尸首。此时这里没有火,也没有尸体。但他的神智已然顺着这黑暗得仿佛看不见天日的衣橱,回到了家破人亡之时。
我该怎麽办?
吴惑平时素来没有安慰过什麽人,此时也不能说话,左思右想,最後也只是轻轻抱住对方的脑袋,将他的耳朵里贴着自己的心口。
那强有力的心跳试图告诉他,身前是个活人。这里不是玄真峰,而我也不是你的师兄。
对此,宗临似乎很受用,又很羞愧,只是埋着头,手指在吴惑後背点了点,示意:我没事。
没事个锤子,手都在抖,
吴惑当即立断从乾坤袋中取出灵石布阵,另一边借着衣橱的缝隙,死死监视着外面的情况。
“是我错了。”何雨清突然发出声音,“殷苑,直到最後你都不愿意来见我吗?”
对上了,真的存在殷苑这个人。
吴惑心里感叹今晚不算一无所获,动作一沉,一不注意灵石落地的声音重了几分,发出“咔哒”的声响。
这若是寻常人可能当做夜猫也就去了。可何雨清听见声音,猛的扭过头来:“是你吗?”
宗临还没有恢复状态,眼里还有些微红,但是脸上已经恢复往常的表情,颤抖着就要拔剑。
不能让宗临和何雨清对上,否则宗临就洗不清了。
吴惑思及此处,当即一只手将扶摇剑推了回去,眼神示意不准乱动,另一只则手笔走龙蛇般在灵石中划过一道道阵纹,随即死死揪住宗临的衣领。
斥!
阵纹缓缓运转,隐匿阵与挪移阵相互交映。
何雨清拉开衣橱,却发现里面空荡荡的一片,眼里的光芒终究散尽了。
月光透过窗台,照亮了他的衣角,似乎有什麽东西一直在晃动,将月光切得支离破碎。
没有推回去的窗户,打乱的账本,衣橱中微不可察的灵石碎片……
何雨清似乎这才清醒了过来,安安静静地站了许久,从袖中取出一瓶丹药一饮而尽。
终于,他的眸色仿佛被月光点亮了,周身威压暴涨,伸手一拳锤烂了衣橱。
只见那看似厚重的衣橱,背後居然还藏着一把五尺长的宝刀。
似乎许久未曾现世,宝刀嗡鸣了一声。
何雨清不费吹灰之力将长刀提起,刀锋所过之处木屑腾飞,窗台尽碎。他目光坚毅,仿佛之前的茫然与失态不曾存在:“该去结束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