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广之地连年丰收,粮税收的多,上交给朝廷的时候却从来不足数,整日里哭穷。
因此那些本该上交朝廷的粮食和钱财,便都进了湖广王自己的腰包,地方军扩招了一次又一次,粮仓更是建了一个又一个。
谁都知道他富得流油,千仓万箱。
便是他日日施粥,想要养活封地百姓一年半载都轻而易举。
可谁也都知道,以百里岳的性子,那些粮食让给军士吃他定毫不犹豫,但给普通百姓,他定是舍不得。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两月前刚有些旱情,百里岳就上了折子哭穷,问朝廷要钱要粮,要人过去打井疏渠。
彼时英宗还在位,似乎是因为忌惮对方手里的七万多湖广军,英宗还真就让人送了钱粮过去。
百里灏见状自然也上奏陈情,可英宗与他向来不亲厚,也不把他这个地处偏远的藩王当回事,自是理都没理他。
不过如今新帝登基,朝中定是又一番景象。
百里灏是在英宗上位之前就被成宗派到了南疆,所以京中发动政变时,他都远在南疆悠闲自在。
虽说秦家帮着英宗上了位,看人的眼光不太行,但秦家世代忠良,百里灏对他们的印象还不错,只是对秦枭此人不太熟悉。
他只听人说过对方是秦家游手好闲的嫡子,但如今看来,秦枭绝对不是个蠢的。
相反,秦枭果断强势,手段狠厉。
能在盘根错节的京中脱颖而出,将有秦家血脉的百里鸿推上位,只这一点就绝对不容小觑。
百里灏便是摸不准对方的性子,才在此前送了折子上去,万一对方真的给他们运粮呢?
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就如他方才说的那般,朝廷的粮食运来南疆的路上,就会被湖广王劫去一大半,甚至一粒米都送不到这边。
百里灏没对此抱有太大期望,说:“我给五哥送的信应该到了,不知他能否拿出馀粮。”
平西王百里征行五,和百里灏同岁,两人的母妃出身相当,性格相投,因而在宫中时关系还算不错,时常走动,所以他们五丶六两位皇子也算是一起长大的。
比起其他兄弟,他们二人关系也更亲近一些。
後来分封地方之後,他们一个南疆一个四川,也是紧紧挨着,因而来往虽不如宫中时频繁,但每年也会互传个几次信儿。
如今百里灏都主动开口求了,百里征若是有馀粮也定会分一些出来。
只是四川如今也闹灾,百姓人口数比南疆多出许多,百里灏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问一嘴。
“想必那边也是捉襟见肘。”司途安黎轻叹,视线透过打开的窗棂望向外头,月光如纱。
“大人,王爷,郡主来了。”屋外传来小厮的通禀。
“翎儿?”
“莫不是梦魇了?”
夫妻俩忙起身,披上外衣出门。
刚走出去,女儿就直接扑上来,司途安黎当即环臂抱住她。
盘在司途安黎手臂上的小蛇快速游到了她肩头,蛇尾环着她的脖子,小脑袋歪着,黑豆豆眼好奇地看着司途昭翎。
司途昭翎退开一些距离,握住母亲温热的双手,兴奋道:“阿娘,我梦见——”
她喉咙处好似忽然被什麽东西桎梏,到了嘴边的话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惊讶地擡手摸自己喉咙:“怎麽回事?”
声音又回来了。
“怎麽了?”司途安黎忙去看女儿的脖颈,担心道,“是喉咙痛?”
“叫府医来。”百里灏当即就吩咐人下去。
“阿爹不用,我没事。”司途昭翎拦住他。
小厮看向百里灏,见王爷挥手便退下了。
司途昭翎以为是自己刚才跑的太快,嗓子干了,便缓了缓才继续说:“是我刚才梦——”
声音又一次卡在嗓子眼里。
司途昭翎发现了不对。
她好像不能说出大祭司的事。
这丶这就是神明的手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