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感知情感的能力稍弱,但他脑子清楚,自然也渐渐品出了秦枭对“大祭司”的醋意。
或许在对方看来,那位神秘的“大祭司”,与楚九辩之间的联系比他这个凡人更紧密。
但他并未明说,楚九辩也只作不知。
但在心里阴暗的角落,楚九辩其实很享受秦枭时不时表现出来的占有欲,这叫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在被珍视,被需要。
而不是随意可以被丢弃的物品,无足轻重。
但半个时辰後,他到底还是後悔自己刚才说那句话了。
秦枭这人确实很能忍,但他忍不了的时候,也确实叫人招架不住。
这还没到最後一步,对方就快把他折腾散架了,真到了後面,楚九辩简直不敢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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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的陆家,陆有为也接到了藩王们的来信。
明明已是深夜,陆家内部位高权重的族老们却也齐聚一堂,加上家主陆烬烽,与兵部尚书陆有为,共十多个人。
他们已经在这里说了半个晚上,各有各的说法。
有的说漠北军里的暗棋不能动,有的说那暗棋现在不动,以後说不定连动的机会都没了。
又有的说朝廷应该不会对世家赶尽杀绝,还抱有一丝期待。
更多的人却看得清楚,朝廷必然会把世家拔出干净。
家主陆烬烽听了半晌,见衆人隐隐有要同意藩王提议的趋势,便开口道:“我不同意。”
所有人都看向他。
便是同他一样坐在主位上的陆尚书,也冷冷朝他看过去。
“秦家军的事上我们已经错过一次了。”陆烬烽沉声道,“这次绝对不可再做那背信弃义丶残害忠良之事。”
“好一个背信弃义残害忠良。”陆有为冷嗤道,“你陆家主有情有义,可有什麽能保住陆家的好办法?”
“告发藩王。”陆烬烽道,“与朝廷合作,将功补过。”
陆有为这回是真笑了。
“陆烬烽,你多大了?”他连家主都不叫了。
陆烬烽侧头看他,神情冷厉:“我陆家也是保家卫国的军侯出身,武宗时期更也立了不少功劳,谁人不说一句忠良。”
“可现在呢?”他视线扫过在场衆人,“官场弄权,残害忠良,一错再错!”
一句话说得所有人脸色都难看起来。
“够了!”陆有为打断他的话,怒斥道,“说得好听,若没有我等官场弄权,能有你陆烬烽的好日子吗?!”
“这种日子不要也罢!”
“你不要,好。”陆有为指着屋外,“你去告诉这京中三百陆家子弟,去告诉全天下数千陆家旁系丶门生,说你陆烬烽要死,还要拉着他们这些人一起死!”
陆烬烽双拳攥紧,眼底布满了血丝。
“你以为你能将功补过?”陆有为气得牙齿都在打颤,“是我们,是我们出力害死了秦景召夫妻,是我们世家和先皇逼得秦枫身死。杀父杀母杀姐,这般世仇,你觉得秦枭会让我们将功补过?”
“你以为你投效朝廷,为他们拼命,他们就会放过我们吗?”
“别天真了。”陆有为道,“陆烬烽你不是孩子了,你也该睁开眼看看你身下这个位置,你陆家家主身後站着的是数千陆氏子弟门生。”
“你以为你手中握着的只是你一个人的生死吗?”
“那些看着你长大的叔伯婶娘,那些与你一同吃过酒的同胞兄弟,那些求你买糖吃还跟在你身後学武的孩子,他们都在看着你!”
陆烬烽死死咬着牙关。
“别说你那些江湖道义。”陆有为继续道,“如今你是陆家家主,你便是死,也该是为了陆家去死!”
陆烬烽双手攥住扶手,上好的黄花梨木都被他捏碎,成为齑粉。
他倏然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厅内一片死寂。
陆有为看着那散落一地的木屑,缓缓闭了闭眼。
陆烬烽此人,脑子不灵光,但这一身武艺,却不比那邱家家主邱玄铮差上多少。
而论起领兵作战的本事,陆烬烽也与秦枭差不离。
有这般人物护在陆家身前,胜算极大。
可此人又太直愣,一心扑在那所谓江湖道义之上,觉得秦枭和楚九辩所作所为皆是利国利民,那便不该反。
谁都知道这两人拱卫的天下不该反。
可若是不反,陆家便再不会有任何荣光,只会逐渐没落。
陆有为不愿,也不能让陆家在他这一辈没落下去,他必须赌一次,否则等待他们的只能是秦枭和楚九辩最後的清算。
“散了吧。”他哑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