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无力地垂下,她最终在他的怀中,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薛东岳倚靠着冰封着薛息儿的坚冰,目光慈爱而痛苦地凝视着女儿被冻结的面容,继续诉说着:“那一刻,万念俱灰,我曾一度想要追随她而去。”
他顿了顿,“可是我不能,息儿,是我的妻子留给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也是最珍贵的礼物。”
李不言几人听得入神,就连一向清冷的刘子衿,也悄然收起了长剑,静静地立于一旁,默然聆听。
“后来呢?”孟雪性子急,忍不住追问道,眼中已盈满了同情的水光。
“后来……”薛东岳深吸一口气,继续讲述着。
随着薛息儿一天天长大,出落得越来越像他的妻子,只是薛东岳却在一次无意间的探查中,震惊地现,女儿的天赋之高,远他的想象。
她体内的魔种,竟在没有任何引导,甚至在刻意压制的情况下,自行孕育而生,而且那魔种之中蕴含的血气之庞大,令他这个曾经的入寂境巅峰强者都感到心惊。
但这并非喜讯,而是催命符!
当初一同投降的魔族旧部,并非全都安分守己,暗中仍有不少人心怀异志,对大楚的监视不满。
而大楚王朝本身,对于他们也始终抱有警惕,若在此时,被人现他薛东岳的女儿,竟然违背契约,这个孩子,哪里还会有活路?
隐藏!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隐藏下去!
薛东岳开始疯狂地四处搜寻能够压制魔种气息的秘法,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究找到了一种上古流传的禁忌之术。
然而,此法代价极大,不仅需要耗费海量的天材地宝,更会持续损耗施术者的本源,而且效果并非永久,每隔一段时间便需重新加固。
为了换取维持秘法的资源,他已散尽了积累的所有财富,随后他将目光投向了东境杨家。
一场交易,薛东岳定期抽取自己已然不多的本源精血,辅以秘法,炼制成拥有奇效的曼殊丹,以此从杨家换取维持女儿身上封印所需的庞大资源。
这饮鸩止渴的行为,使得他本就因秘法反噬而衰落的实力,更是雪上加霜,一路跌落境界。
然而,即便如此,也只是延缓,而非根治。
直到这一年,薛息儿体内的魔气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时常因魔气失控外溢而陷入昏厥。
薛东岳明白,普通的压制手段已经无效,他必须寻找一个彻底解决的方法。
他的目光,投向了瑶池圣地。
瑶池,传说是天下至清至净之地,拥有洗炼神魂,净化躯体的无上神力,更对一切邪祟魔气有着天生的克制作用。
或许,那里是拯救女儿最后的希望!
所以,在得知有瑶池弟子出现在天观城附近时,他才会刻意制造机会接近孙熹和孟雪,本想借此打探消息。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孙熹对于魔族的执念如此之深,竟死死纠缠不放,让他好不容易才脱身回家,家中又迎来了李不言和杨空秋这两位不之客。
薛东岳将目光缓缓转向李不言,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竟艰难地挤出温和的笑意:“不过,李少宫主,老朽也要谢谢你。”
他的声音愈虚弱,“你真的是一个心地纯善的孩子,当你明知危险,却依旧选择挡在息儿身前,愿意保护她的那一刻,老朽心中,真的是无比感激。”
李不言沉默着,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所以后来的那一幕,是你故意演给我们看的?”
薛东岳缓缓地点了点头,再一次艰难地转过头,深深地凝视着冰雕中女儿,目光中充满了心疼与愧疚,声音哽咽:
“若非被逼到绝路,天下间,又有哪个父亲会忍心如此伤害自己的骨肉啊……”
李不言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不解,他上前半步追问道:“理由呢?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薛东岳却缓慢而沉重地摇了摇头:“李少宫主啊,你的赤子之心,难能可贵,但是在这个弱肉强食,人心叵测的世界上,过分的善良有时候,并非是一件美好的事。”
“它甚至可能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候,成为刺向你自己的利刃,会害了你的。”
他见李不言抿紧嘴唇,依旧固执地看着,便喘息了几下,继续解释道:“对比起你的善,老朽将更多的希望,寄托在了另一边。”
李不言眸光一闪,明悟些许:“你说的是孙熹?”
薛东岳肯定地点头,眼中闪过无奈:“那孩子,执念太深,恨意入骨,他对魔族的仇恨,会让他对我恨之入骨。”
“这份恨,会成为驱使他行动的动力,但同时也是一把无形的枷锁。”
他微微停顿,仿佛在组织语言,“这把枷锁,会悄悄地勒紧他的判断,束缚他的选择,他会开始执着于完美的结局,就像欣赏一幅绝世名画,少宫主您或许只会赞叹它的美好,而他却会为了画卷角落一点微不足道的,甚至可能不存在的污渍而焦虑愁,甚至不惜代价想要将其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