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静谧吞噬了整个潜江县,如同沉眠的死水,激不起涟漪。
已是宵禁,却仍有一道身影在寒风下狂奔,县令府前,矮胖侍从小杰子早已在此等候。
“县尉大人,县令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李不言心中疑惑,“县令大人知道我会来?”小杰子没有说话,只是垂躬身,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再次来到书房前,还未叩门,里头已传来钟辰爽朗的大笑:“萧大人来了?快请坐。”
李不言摆了摆手,身影停留在门槛投下的光影分界之处,“不必了,钟大人。”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钟辰看着他,心下了然,摆摆手嘱咐小杰子:“下去吧,任何人不得靠近。”
待小杰子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李不言总算开口,声音低沉,没有一丝寒暄:“您直接告诉我该怎么做吧。”
“渠家在潜江县经营多年,盘根错节,这潜江县半数资产都与之息息相关。”钟辰的面容也变得无比严肃,烛光在他眼中跳动,映出一种狠劲。“唯有一击制敌,方能斩草除根。”
“要我做什么?”李不言亦是冷漠开口。
“账本,那本记录着所有龌龊事的账本。”钟辰随即俯身,从木书桌下方一个隐蔽的暗格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羊皮纸铺在桌上。
李不言俯身细看,瞳孔微缩,那图纸十分精细,标注详密,赫然是渠府详细的布局图,就连巡夜家丁的换岗时辰都备注其上。
“您……早就做好了准备?”李不言抬眼,直直注视着眼前人的眼眸。
钟辰轻哼一声,挺直了背脊,月色漏入,照亮他端方正气、棱角分明的脸庞,还有他眼中的坚定:“从我来这的第一天起。”
李不言不再多言,将图卷仔细卷好,收入纳戒。正要转身,又听到县令低声补充:“明日未时,渠家会在东街举办法事,全县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到场。”
“知道了。”李不言推开门,身影投入夜色,瞬息间便消失不见,只是些许冷风偷偷卷入,熄灭了书房内的烛光。
……
李不言利落地翻过墙头,落地无声,他迅扫视四周,渠府内的奢华程度居然远胜县令府,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但他毫无欣赏的兴致,依照刚刚记的地图,悄无声息地一个个探查起来。
渠家书房。
李不言屏息凝神,释放出细微的灵力,使用神识仔细扫过书架,暗格,乃至瓶罐摆设。
直到最后,他无奈地将手中那本《县令的自我修养》放回书架最底层的角落,在地图对应的位置打上一个鲜红的叉。
放眼望去,整张地图上,这样的红叉已然密密麻麻。
李不言眉头紧锁,只是时不我待,他又换到了隔壁一间不起眼的厢房,刚刚推门进去,一股奇异浓烈的味道便扑鼻而来。
屋内光线昏暗,他向前看去,心中不由一震,只见前方竟层层叠叠供奉着无数神龛,各式各样的仙佛塑像或画像森然罗列。
神龛前摆放着烛台,香炉,桃木剑等等一应俱全,气氛诡异而肃穆。
“这是亏心事做多了,开始求神拜佛?”李不言冷笑,目光扫过那些或慈悲或威严的神像。
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中央一个紫铜香炉上。那香炉里插着三柱新点燃的香,淡青色的烟雾缓缓逸出。
而那烟雾笼罩的正中央,一座格外精致的神龛里,供奉的不是常见神佛,而是一张略显古旧的画像。
画中之人一袭青衣,白如雪,面容却颇为儒雅,栩栩如生。
“我靠!”
在看到这张画像的瞬间,李不言的身子猛地僵住了,惊呼脱口而出:“天璇师叔?”
但他很快压下翻腾的心绪,在过去的十多年里,他隔三差五就得去一趟天璇峰,毕竟宗门的奇珍异果都种在那里,少不了和天璇峰主打交道。
虽然在李不言的印象里,天璇峰主虽然平日里为老不尊,抠抠搜搜,是个几百岁糟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