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也没关系的,”宋月华拍着她的背,声音轻轻的,“不用一直硬撑着当坚强的人。你说过会像姐姐一样护着我,那我也能当你的护盾。”
白清玉的下巴轻轻搁在宋月华肩上,宋月华的手一下下顺着她的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服传过来。
宋月华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钻进鼻腔,干净又温暖,白清玉的鼻尖忽然一酸,眼眶有点发热。
只是多年习惯的笑容保护色,没那麽容易卸下。她沉默了几秒,轻轻擡手,回抱住了宋月华。
到了病房楼层,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灯光惨白地照着地面。
医生刚从病房里出来,见白清玉过来,脸上带着凝重迎上来:“你是病人家属吧?情况不太乐观,肺部感染突然加重,必须尽快安排手术。”
“我们科室能做,但这类复杂感染最好请市中心医院的张主任来主刀,他是这方面的权威,成功率能提高不少。”医生顿了顿,语气更沉了些。“但张主任的会诊费和手术费加起来,初步估计要六十万,而且得尽快凑齐,手术不能拖。”
白清玉静静地听着医生的话。
宋月华站在她身後,听得心揪成一团。
书中的白清玉这些年打几份工,大部分钱都填了她母亲的医药费和妹妹的学费,手中根本没有剩馀的钱,平常连衣服都舍不得给自己买。
可以说,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是母亲和妹妹了,但是现在她的母亲却要经历手术,甚至可能会因为没钱,而做不了手术。
宋月华心里又酸又疼,她悄悄拉了拉白清玉的衣角,凑近她耳边轻声说:“学姐,别慌,钱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她转头和医生说:“张主任那边呢?她来坐诊需要我们做些什麽吗?除了钱,钱我们会尽量借下来的。”
医生:“张主任最近在分院坐诊,我可以帮你们联系,但是不一定能成功,他的排期很满,你们要接受不是张主任主持手术的可能性,当然,一切还是要先将费用准备好。”
白清玉看到了宋月华亮得惊人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实打实的焦急和支持。
“月华……你不用这麽做的。”白清玉垂下漆黑的眼睫。
“说这些做什麽。”宋月华道:”一步一步来,你放心,什麽事我们一起应对,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白清玉:“好,我们一起。”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走廊里的灯光白得吓人。
推开病房门,靠窗的病床上躺着个瘦弱的妇人,盖着薄薄的蓝白条纹被单,被子下的轮廓细得像片随时会飘走的叶子。
她闭着眼,脸色是久病不愈的蜡黄,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人还醒着。
白清玉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替母亲掖了掖被角。
白母缓缓睁开眼,嘴角才牵起点极淡的弧度,声音细若蚊蚋:“清玉……你来了……”
“嗯,我来了。”白清玉坐在床边,“医生说您得再做个小手术,做完就舒服了。”
白母轻轻摇了摇头,咳了两声,每咳一下胸口就剧烈起伏,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别……别再花钱了……妈这身子……”
“您别操心钱的事。”白清玉打断她,声音有点发紧,“医生说手术很简单,您乖乖配合就好。”
她怕母亲再说下去,忙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宋月华,介绍道,“妈,这是我朋友,宋月华,陪我一起来的。”
宋月华连忙走上前,学着白清玉的样子放轻脚步,看着病床上瘦弱的妇人,心里一阵发酸。
她没见过这样的病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连说话都费劲,可看向白清玉的眼神里,却藏着满满的疼惜。
“阿姨好,我是月华。”宋月华弯下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些,“您别担心,手术肯定会顺利的。”
白母的目光落在宋月华身上,打量了几秒,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让蜡黄的脸添了点生气:“这姑娘……真好……清玉,你交了个好朋……”话说到一半又开始咳,白清玉连忙替她顺背。
宋月华站在一旁,看着白清玉熟练地给母亲擦嘴角丶调床头角度。
“他……”白母刚才还急促的咳嗽终于歇了,呼吸慢慢平下来,“他回来了吗?”
白清玉垂在身侧的指尖无意识地掐了下掌心,眉尖凝着层冷意,“没有。”
“那就好。”白母松了口气,眼神里藏着没散的怕,却还是用力看着女儿,枯手搭在被子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不要再和他纠缠了,妈别的不求,就想让你和清沅好好的,平平安安的。”
“忘记当初那件事吧……”她顿了顿,声音轻得近乎叹息,尾音还带着点没力气的颤,“向前走。”
白清玉没接话,只是悄悄转过头,目光飘向窗外黑漆漆的夜空,睫毛垂下来,像道小帘子,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白母看着她倔强的侧脸,胸口微微起伏,“清沅……快要考试了吧?先别让她知道我这儿的事,能瞒到什麽时候,就瞒到什麽时候。”
这几句话像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话音落,眼皮就慢慢耷拉下来,连眼神都开始发虚。
“我知道。”白清玉连忙凑近些,怕她再费神,“清沅在秦家,秦阿姨照看得细,肯定能拖到她放假。等她考完试,咱们再慢慢跟她说。”
“那就好……”白母终于安心了,眼皮彻底合上,呼吸也轻了下来。
白清玉轻轻带上门,转身时撞见宋月华担忧的眼神,她喉结动了动,没先说话,只是往走廊尽头的长椅走。
宋月华连忙跟上,医院的夜比白天更静,晚风从窗户钻进来,裹着几分刺骨的凉。
两人在长椅上坐下,旁边床位的家属正低声啜泣,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过,轮子“咕噜咕噜”的声响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宋月华看着白清玉垂着的头,她的碎发被风吹得贴在颊边,也没擡手拨,就那麽垂着,肩膀绷得直直的,像根没敢松劲的弦。
刚才提到“他”时,白清玉沉下来的脸,像块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玉,冷得没一点温度。
宋月华心里猜到“他”是谁,毕竟她是看过书的,知道白清玉的父亲是什麽样的人。
但她现在应该是不知道的,于是宋月华小心翼翼地问。
“那个‘他’……是叔叔吗?”
白清玉沉默了几秒,才轻轻“嗯”了一声,:“算吧……不过从三年前起,就不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