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
黑色的上海牌轿车,一个急刹,堪堪停在市人民医院的大门口。
车门未停稳,一道身影就从暗处迎了上来。
是保姆冯姨。
她脸上满是焦灼,像是已经在门口等了很久,一看到车,就急忙忙地跑过来。
“秦厂长,您可算来了!快,快去缴费吧!”
话音未落,车门“砰”地一声被从里推开。
秦建国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从车里冲了出来,通红的双眼死死地锁住冯姨。
他一把攥住了冯姨的手腕,那力道,像是要将她的骨头生生捏碎。
“我女儿呢?!”
他嘶吼着,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恐惧和暴戾。
冯姨被他骇人的脸色吓得一哆嗦,手腕上传来剧痛,她白着脸,急忙道:“大小姐……大小姐正在手术室里抢救!”
“您放心,医生说送来得及时,应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手术室……”
秦建国松开手,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高大的身躯晃了晃,随即又像想起了什么,拔腿就往缴费处冲。
一边走,他一边头也不回地追问。
“怎么会食物中毒?”
“晚饭不是你做的吗?!”
“医生说了是什么食物中毒没有?!”
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砸向冯姨。
冯姨跟在他身后,听着这些质问,心里一阵阵地虚。
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晚这事,处处透着诡异,像是冲着她来的。
可她誓,她什么都没做,晚饭的菜都是她亲手洗、亲手切、亲手炒的,绝不可能有问题!
她问心无愧。
可那股莫名的心慌,却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我……我也不知道啊厂长……”
冯姨的声音带着无辜和委屈。
“医生也还没出来,就说症状像是食物中毒……”
“废话!”
秦建国听到这些没用的废话,心里的烦躁和怒火又一次“噌”地冒了上来。
他懒得再问,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窗口,从怀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钞票,“啪”的一声拍在柜台上,吼道:“我女儿秦水烟,抢救要多少钱,都记我账上!不够我再来!”
缴完费,他便一头扎进了通往手术室的走廊。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惨白的灯光,和墙上“手术中”那三个刺眼的红字。
那红光,像一滴滴血,一下一下地砸在他的心上。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秦建国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长椅上。
刚才还雷厉风行的秦厂长,此刻像是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塑。
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雾缭绕中,那张冷硬的脸庞上,写满了从未有过的脆弱和恐惧。
深夜。
“啪嗒”一声。
手术室头顶那盏红灯,终于灭了。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