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国满意了。
他那张被风霜刻出深刻纹路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切的笑意。他甚至还用那只端着旱烟杆的手,又在蒋莉莉僵硬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两下,像是在嘉奖一个听话的晚辈。
“这就对了嘛!年轻人,就是要不怕苦,不怕累!要勇于承担责任!”
说完,他把磕干净了烟灰的旱烟杆往腰间一别,双手往后一背,,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院子。
李卫国的身影一消失,院子里那根紧绷的弦,瞬间松懈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院子中央,抱着一把柴刀的蒋莉莉身上。
那目光里,有同情,有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的审视。
几个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两年的老知青,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其中一个剃着板寸、身材壮实的青年摇着头,“啧啧”了两声,捡起地上一副还算能用的手套,转身就往外走,嘴里嘟囔着:“倒霉蛋,第一天就惹了李阎王。”
他这一声,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立刻有几个好奇心重的新知青围了上去,那个叫盼儿的,扎着两条羊角辫,脸圆圆的,看着最是天真,她拉住那老知青的袖子,压低了声音,好奇地问:“哥,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大队长他……他怎么了?”
老知青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面无人色的蒋莉莉,又扫了一圈周围竖着耳朵的新人,嘴角勾起一抹过来人的、带着点嘲弄的笑意。
“怎么了?”他哼了一声,“你们新来的不懂。这上山砍柴的活儿,向来是咱们大队长手里的‘紧箍咒’,专门留着给那些不听话、不服管的刺儿头戴的。”
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接着说:“跟你们说个事儿。前年,也来了个女知青,不服管教,当面顶撞过他。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一群新来的知青,包括苏念禾身边的春燕,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溜圆。
“怎么着了?”盼儿追问道。
赵卫东这才慢悠悠地揭晓答案,他朝着后山的方向努了努嘴:
“后来啊,也跟今天一样,大队长就安排她一个人,进山里砍柴。”
“然后……啧啧啧。”
那两声“啧啧”,像两只冰冷的手,瞬间攫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然后怎么了?哥你快说啊!”
“后来,”老知青的目光变得有些飘忽,仿佛在回忆什么可怕的场景,“人就再也没回来过。”
轰——!
人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赵卫东的声音更低了,像是在说一个鬼故事,“有人说,那天晚上听见山里有狼叫,叫得瘆人。也有人说,咱们这后山深处,有黑瞎子(熊)!”
“那……那上面来人问,怎么说?”一个男知青颤声问道。
“怎么说?”老知青嗤笑一声,“就报上去,说她思想动摇,受不了苦,自己偷跑了呗。天大地大,上哪儿找去?这事儿,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