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不再看顾明远那张傻气的脸,弯腰抄起那把被他插在地上的锄头,一锄头砸进了干裂的土地里。
“砰!”
一声闷响,尘土飞扬。
“为什么啊?”顾明远不甘心地追了上去,跟在他身边,“默哥,我觉得她人挺好的啊。你看她,笑眯眯的,说话也好听,一点都不像别的那些城里来的知青,眼睛长在头顶上,拿鼻孔看人,躲我们跟躲瘟神一样。”
他努力地为秦水烟辩解着:“而且她出手多大方啊!还愿意请我们去国营饭店吃饭呢!这年头,谁家有余钱这么干啊?”
许默头也不回,只送给他一个冷漠的侧脸,汗珠顺着他锋利的下颌线滚落。
“一顿饭就把你收买了?”许默挥动锄头的动作顿也未顿,“出息。”
“那……那也不是!”顾明远被噎了一下,有些不服气。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制胜法宝,献宝似的从裤兜里摸出那颗大白兔奶糖,得瑟地在许默眼前晃了晃。
“你看!她还请我吃糖了呢!这么金贵的东西,说给就给!”
那颗小小的、包裹着蜡纸的奶糖,在炙热的阳光下,仿佛是什么了不得的勋章。
许默的眼角狠狠一抽。
他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侧过头,那眼神,像是看一个无药可救的傻子。
他的白眼,真的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下一秒,他抬起长腿,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在了顾明远的屁股上。
“滚去干活!”
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让顾明远一个趔趄,差点趴进地里。
“赶紧干活!”许默的耐心终于告罄,,中午要是干不完,你也别回家吃午饭了,就在这田里啃泥巴吧!”
顾明远捂着屁股,再也不敢嬉皮笑脸了。
默哥是真的生气了,虽然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
他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嘴,赶忙拿起自己的锄头,灰溜溜地加入了劳作的行列。
另一头,秦水烟的责任田里,杂草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稀稀拉拉的棉花苗,在风中摇曳。
她心情颇好,背着那个军绿色的水壶,迈着轻快的步子,像只花蝴蝶似的,蹦跶着来到了不远处的另一块地里。
顾清辞正蹲在那儿,跟地里的杂草较劲。
她人瘦,但干活却不惜力气。许是饿怕了,她对每一个工分都格外看重。她的动作很利索,面前已经清理出了一小片干净的土地。汗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她也只是用手背随意地一抹,继续埋头苦干。
她拔着拔着,忽然感觉身边的光线暗了一点,似乎多了个影子。
紧接着,一只白皙纤细得不像话的手,伸到了她旁边的杂草上,学着她的样子,用力一拔。
顾清辞的动作猛地一顿。
她缓缓抬起头,正对上秦水烟那张明艳得晃眼的笑脸。
午后的阳光给她渡上了一层金边,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你……你怎么来啦?”顾清辞愣住了,下意识地问道,“你那块地……”
“已经拔完啦。”秦水烟笑眯眯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