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年前。
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孩童,他家贫,刻苦,还有个名叫玉儿的小青梅。
十一岁,他考中童生,是十里八乡最有出息的神童。
攥着官府发的铜钱,他给少女买了个木簪。少女羞红了脸,问他,以後是不是能一直在一起,等他考中秀才,还会不会回来找她玩。
他也同意红着脸,少年嗓音稚嫩,说出的话也如山泉划过。
他说:“等我考中秀才,我就去你家提亲。”
少年的誓言轻浮,撞击在少女胸膛,却在她心中卷起惊涛骇浪。
又两年,少年也越发出色,他的文章很好,学堂的先生都对他赞不绝口,都言他日後定能考中秀才,甚至……考中举人。
放榜那天,他回到村子,他兴奋地先去找少女分享喜悦,只看到哭喊着被拖走的少女,以及正在咧着嘴数钱的少女家人。
他想上前,却被家人拦下。
再之後,他断了少女的消息。
後来。
他到县城上学,结识了有钱同窗。
同窗撺掇他到风月之所,闻琴听曲,附庸风雅。
他在那里见到了少女,少女浓妆淡抹,穿着一袭桃红水袖纱裙,香肩半露,玉手轻弹琵琶。
他立在了原处,听不见同窗的呼唤。
“玉儿。”
像是听到他的声音,少女擡头,与之四目相对,琵琶声停,她看着他,张张嘴,却只是摇头,用软糯黏腻的嗓音嗔了句抱歉,又弹起另一曲目来。
。
客栈的床比不上王府里的金丝木大床,就算是易公公为了讨好他,特意让人加了床垫子。
东方潜一直睡得不安稳,甚至还久违地做起梦来。
梦中,他像是行走人间的阴差,手执渡魂卷轴,满是不耐地听着底下亡魂诉说冤情。
他遇到的第一个亡魂,只言自己有冤屈,却战战兢兢说不出个缘由来。
梦中的他只觉自己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办,不想被这亡魂耗过多时间。
他摊出卷轴对着亡魂下令:“自己去投胎。”
只见一道幽光划过,亡魂连带着未出口的冤屈消失原地。
他看着卷轴上为零的功德一下变成了一。
只有一功德?
莫非是那魂骗他?不然怎会只有一功德。
未待他细想,他很快遇到了第二个亡魂。
或者说,是凶魂。
凶魂眼冒红光,面青如铁,尖利的十指上沾满了鲜血。凶魂旁边还倒着两具被剜了心的尸体,一感知到他的出现,凶魂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很快那点恐惧便全被贪婪所掩盖。
东方潜想拔出身侧配剑,发现自己惯用武器的右手上已拿了另一物——一杆月牙游龙戟。
长戟挥过,那张狂贪婪的凶魂瞬间化成了飞灰。
在凶魂消失後,他赶紧再去看那卷轴,却见卷轴上一丝变化也无,他还是只有一点功德。
睡梦中的他一下清醒,看着窗外夜色,再看自己手中这不值钱,只有一功德的老破卷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