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舟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房间里只剩下他断断续续的话语在飘荡。
他看着温焰的脸,不明白为什麽所有人都向前看了,唯独她这个付出最多的人,却还躺着醒不过来?
难以言喻的酸涩冲上他的鼻尖,他的胸口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心脏尖锐的疼。
他开始哽咽道:“温焰,你六年前就那麽狠心地把我推开,我知道你是想我好好读书改变命运,我都知道的,所以我拼了命在读啊!”
“我读完博士回来了……我以为……我以为我们……你为什麽……为什麽现在又这样?你对谁都好,就不能对我也公平一点吗?”
“我真的好恨自己,如果那天我不是走远了去打电话,你根本不会……温焰,你起来,你骂我打我,我都认了!”
长久的压抑情绪宣泄出来,江远舟再也支撑不住。他颓然地将额头抵在被褥上,肩膀耸动。
这段日子,他怀着巨大的愧疚,日不能食夜不能寐,他更怕六年前的分离重演,怕温焰就这样睡下去,永远不再醒来。
温焰用尽残存的力气,所有的意志都凝聚到那只唯一能勉强感知到的手指上。
她从手肘到肩膀牵扯着,颤抖着蹭了他额尖一下。
那是一个微乎其微的触碰,轻柔得像一片羽毛拂过。但对于沉浸在巨大悲痛的江远舟来说,却如同惊雷炸响在耳边。
他擡起头,眼睛红肿,不敢置信地对上了温焰的双眼。
她的嘴唇嚅动了一下,嘴角勉强向上牵扯着,“江……远舟……你哭的样子……好……丑……”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满是泪痕的脸上,“你还是做你的……冰山专家……帅多了……”
她的声音弱得如同叹息,却像一道最温暖的光,刺穿了江远舟厚重的阴霾。
这失而复得的情感冲击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温焰垂落在床边的手。他握得非常紧,仿佛在怕这只是一场梦,一松手她就会再次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他看着她,笑中有泪,像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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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焰穿着简单的棉T恤和宽松的运动裤,把最後一件换洗的衣服叠好。
在医院住了三个月,这点零碎东西收拾起来也挺快。
江远舟推门进来,他看了眼行李袋,说:“王医生刚才叮嘱过了,让按时吃药,定期复查,别累着。出院手续都办完了,你东西收拾好了?”
温焰点点头,“可以走了。”
江远舟上前两步,朝着温焰张开手臂,“来,我抱你下楼,你刚恢复,省点力气。”
温焰噗嗤一下笑出声,“江远舟,我能走,又不是小娇妻,抱什麽抱。”
江远舟也跟着弯了眼。他贴着温焰耳廓,带着点温热的气音,“娇妻啊,你这话是在暗示我什麽吗?”
温焰的脸热了,下意识就想擡手推开他。可手臂刚起来一点,就觉得拉扯着伤口有点疼,眉头皱了一下。
江远舟的调笑瞬间换成了紧张,“怎麽了?疼不疼?说了让你别逞强。”
“谁逞强了?”温焰嘴硬,但没甩开他的手,任由他扶着自己从床边站起来。
“没逞强就好”,江远舟看着她瞪过来也没什麽威慑力的眼神,笑意更深了,“那姐姐,能允许我扶着你走吗,服务到位,保证安全。”
温焰被他这故意拿腔拿调的样子逗得想笑,她刚想开口,病房门却又被人推开了。
“头儿,我们来接你出院啦!”郑林洪亮的声音跟人一起冲了进来。
小张跟在後面,手里拎着个果篮,脸上也洋溢着喜悦。
可两人刚踏进病房一步,就齐刷刷地僵在了原地,因为眼前的画面实在超出了他们的日常认知。
他们那轻伤不下火线的队长温焰,此刻整个人被江远舟圈在怀里;而那位传闻中刻薄寡恩的江博士,平时冷得像块大理石的脸上,居然挂着灿烂的笑容。两人的姿态,瞎子都能看出来很亲昵。
郑林石化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巨大的问号在疯狂闪烁:这什麽情况?
小张的反应就快多了。他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我就知道”的表情。
他推了推郑林,“愣着干嘛?人家那是内部事务。”
温焰被这动静惊得擡起了头,她站直了身体,那股从容不迫的队长气势立刻就回来了。
江远舟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一些,但眼底的笑意和温柔还没完全退散。他揽着温焰的後腰,坦然地看向门口的两人,“进来吧,站门口干嘛?”
郑林机械地走了进来,眼睛还是控制不住地在自家队长和江教授之间来回瞟,一副CPU过载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小张跟着进来,顺手把门带上了。
温焰看着同事们的表情,觉得好笑。她决定不再藏着掖着,于是很自然地握住了江远舟的手,“正好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江远舟,我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