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啓程（第1页）

啓程

夏日的晨光灼热刺眼，林河站在车站的遮阳棚下，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柏油路面蒸腾着热浪，让远处的铁轨看起来像在水中晃动。他望着玻璃幕墙上自己的倒影——比起半年前刚回到小镇时那个瘦削苍白的影子，现在的轮廓已经丰润了许多，T恤领口露出的锁骨也不再那麽嶙峋。

"林河！这边！"

陈野的声音混着蝉鸣传来。他推着两个行李箱从人群中挤过来，白色衬衫後背已经汗湿了一片，紧贴在肩胛骨上。七月的阳光在金属行李架上跳跃，反射的光斑落在他脸上，像撒了一把碎金子。

"我妈塞了太多东西。"陈野喘着气停在他面前，掀开行李箱。保温袋里整齐码着冰镇的绿豆汤，旁边还挤着几盒切好的西瓜，鲜红的果肉上凝着水珠。

林河伸手摘掉陈野头发上粘着的梧桐絮。这个动作让他想起半年前自己刚下车时，也是在这棵梧桐树下，想着5年过後小镇诸多变化。

列车进站的广播响起时，陈野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林河看见他攥着车票的手指关节发白，像是握着什麽珍贵的易碎品。

"第一次坐高铁？"林河接过一个行李箱。

陈野点点头，不自觉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最快只坐过城际大巴。"他反复核对车票和站台信息的样子，让林河想起他调试涡轮增压器时的表情。

冷气从车厢门溢出的瞬间，两人都不由自主舒了口气。林河靠窗坐下，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开始流动——修理厂的铁皮屋顶在烈日下反着光，西巷戏台的红灯笼换成了夏季的竹帘，镇口的老槐树投下浓密的阴影。车窗倒影里，他的脸颊已经有了血色，虽然还是偏白，但不再是病态的苍白。

"不拍照吗？"陈野指了指窗外正在远去的站台。

林河摇摇头，转而将镜头对准陈野。取景框里，阳光透过车窗在陈野脸上画出明暗交错的线条，他望着渐行渐远的家乡，眼睛里映着夏日的晴空。

列车加速时，陈野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竹编的小盒子。掀开盖子，里面是晒干的薄荷叶和几朵茉莉，清凉的香气立刻在空调车厢里漫开。

"老李昨天现摘的。"陈野把小盒子放进林河掌心，"说能提神。"

林河摩挲着竹盒上细密的纹路，想起西巷老墙缝里那株野茉莉。现在它应该正开着小白花，而他们正乘着钢铁长龙驶向南方。窗外的风景越来越陌生，但掌心传来的清凉气息，像是把整个小镇的夏日都带在了身边。

当列车驶上跨江大桥时，宽阔的江面突然闯入视野。陈野的手在桌下悄悄碰了碰林河的手腕，又很快缩回。阳光在江面上碎成千万片金箔，像是一条通往未知世界的闪光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