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所谓的执着丶痛苦丶不甘丶善恶,最终都归于平凡的尘埃,再难分辨。
“走吧。”她放下扫帚,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好好过日子,比什麽都强。”
吴恙和林筠则将南式开散落一地的物件收拾了一下,在里面找到了一个刻着“玄”字的铃铛。
……
回到宿舍时天色已沉,孟驰戴着耳机在电脑前激战,键盘敲得噼啪作响。
林筠刚坐下,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快板社社长的电话。
“林筠,社里下周要办个小型晚会,鼓励每个社员都出个节目露露脸,你要不要也报一个?凑个热闹也行!”
电话那头社长的声音热情洋溢,吴恙和孟驰同时转过头,齐刷刷地看向林筠。
吴恙挑眉,无声地用唇语问道:“你什麽时候加了快板社?”
林筠有些窘迫地避开吴恙探究的目光,低声对着话筒说:“我参加!”
电话刚一挂断,吴恙就拖着椅子滑了过来,手臂极其自然地揽过林筠的腰,将他连人带椅拉近自己:“怎麽回事啊林同学?什麽时候对我们传统曲艺这麽感兴趣?”
孟驰一副没眼看的样子,在一旁故意清了清嗓子:“啧啧啧!某个人为了某个人,连快板都学起来了,真是感天动地啊。”
林筠顺手从桌上放零食的小盒子里捡起一块独立包装的小饼干,朝孟驰扔了过去:“闭嘴吧你!”
他顿了顿,视线在吴恙和孟驰脸上扫过:“你们两个都会打快板吧?这个节目谁都别想跑,我们三个一起上,等玄承宇回来的时候刚好可以当观衆。”
“啊?”孟驰傻眼。
吴恙手臂收紧了些,心下了然:“我反正没问题!”
孟驰陷入沉思:“玄承宇回来肯定伤心死了,咱弄个节目安慰他一下!”
三人相视一笑,默契在心照不宣中达成。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林筠宿舍及其周边区域陷入了一种奇特的艺术氛围之中。
每天例行上课之後,三人便会找时间凑在一起练习。
起初,他们只能在宿舍里进行,孟驰基本功最扎实,节奏稳,花样多,自然而然地成了临时教练兼艺术指导,吴恙有基础学得快,更是进步神速。
只有林筠手脚协调性似乎总差了点意思,虽然跟着社里面练过一小段时间,但毕竟业馀,“噼里啪啦”的声音常常毫无章法。
“筠儿,这快板在你手里怎麽跟个暗器一样?”吴恙第不知道多少次堵截从林筠手里甩飞的快板,脸上带着调侃笑意。
“确实!”孟驰摸了摸额头上的一处大包,深以为然,“扔符纸的时候没见扔这麽准!”
一句话两个短板,林筠这下彻底被戳到痛处。
林筠生气,林筠自闭。
……
他们练习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左邻右舍,没过几天隔壁宿舍的就开始好奇地敲门:“几位哥改曲艺班子了?这是要出道啊?”
“别说,这玩意儿听着还挺上头!”有人凑过来,“能教教我不?就打个响也行!”
于是,在短暂的休息间隙,教学现场便从宿舍内延伸到了走廊。
孟驰狠狠过了把当老师的瘾,从最基础的单点和双点教起,感兴趣的人也越来越多,一时间宿舍开始门庭若市,往来不绝。
玄承宇是在节目表演的前两天回到学校的。
他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脚步虚浮地踏上宿舍楼的台阶,感觉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只剩下一具麻木的躯壳。
宿舍门前人不少,个个拿着副快板在那敲。
“我室友回来了,自个回去练去吧!”孟驰很快把人驱散,接过了玄承宇的行李。
林筠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没事,我……挺好的。”玄承宇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
“这应该是阿爷的!”吴恙把那个刻着“玄”字的铃铛交还给了玄承宇,然後将南式开的情况和已死的消息尽数告诉了他。
仇人已伏诛,阿爷的因果已了。
玄承宇默默地听着,手指摩挲着铃铛,点了点头:“……谢谢,我知道了。”
阿爷下葬时的画面在他脑中一遍遍地回放。
村子里来了很多人,敲锣打鼓,吹拉弹唱,白事办得风风光光,热闹非凡。
乡亲们都说,玄老爷子是高人,走得也体面,这是喜丧。
可在那片热闹之中,玄承宇只觉得天塌地陷,他看着那口厚重的棺材缓缓落入土中,看着一锹一锹的黄土覆盖上去,最终堆成一个小小的坟茔。
他想起小时候阿爷带着他走南闯北给人看事,想起阿爷给他买镇上新出的糖果,想起他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阿爷表面上不动声色,却拿着那张通知书“不经意”地在村子里转悠了一整天。
世界上最疼他丶管他的亲人真的不在了。
玄承宇几乎是行尸走肉般地被村里的长辈们劝说着,收拾行李,回到了学校。
他知道阿爷希望他好好念书,希望他出息,他不能辜负。
回到宿舍以後,他不想让几人担心,努力地想要表现得正常,吃饭丶洗漱丶上课,一样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