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品!再次指向宫廷!
“司药司……不,或许不仅仅是司药司!”沈寒霜猛地站起身,在殿内踱步,“能够接触到历年贡品清单,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动用其中物品的……”她的目光投向皇宫深处,那个象征着内廷最高权力机构的方向——司礼监!虽然王振已死,但其旧部仍在,架构犹存!
“看来,我们需要再去会一会那些‘老朋友’了。”沈寒霜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意。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刑部侍郎李文渊再次求见。
沈寒霜与江浸月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这个时候,李文渊前来,定然与追查之事有关。
李文渊进入偏殿,神色比上次更加肃穆,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怒。他行礼後,直接呈上一份卷宗:“郡主,下官奉命清查王振馀党及旧案,在核查司礼监部分留存档案时,发现了一些……蹊跷之处。”
沈寒霜接过卷宗,快速浏览,脸色越来越沉。卷宗记载,约在四年前,也就是容妃案发後不久,司礼监曾有一批标注为“废弃”的贡品被秘密处理,其中就包括了来自滇南那个部落的“防腐石粉”。而经手此事并签字核销的,是一名姓钱的内侍,此人……在王振倒台前半月,已“突发急病”暴毙!
又是死无对证!但这条线,却与江浸月的发现完美契合!
“此外,”李文渊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丝後怕,“下官还查到,当年负责审理江太医一案的主审官之一,大理寺少卿周明达,其在老家的独子,于王振倒台前三日,在京郊……意外坠马身亡。”
沈寒霜瞳孔骤缩!周明达!她记得此人,素以铁面着称,当年审案时似乎并未明显偏向王振。但其独子突然身亡……是灭口?还是警告?
线索越来越多,指向的网也越来越大,牵扯的人也越来越深。对方不仅在宫内根基深厚,甚至能将手伸到前朝官员身上!
“李大人辛苦了。”沈寒霜合上卷宗,声音听不出情绪,“此事关系重大,还请李大人继续秘密追查,尤其是那个钱内侍的生前交往,以及周明达之子坠马的详情。”
“下官明白。”李文渊躬身应下,迟疑了一下,又道,“郡主,对方行事狠辣,不留痕迹,且似乎对宫内宫外动向极其了解……您与太妃娘娘,还需万分小心。”
送走李文渊,沈寒霜独自在偏殿坐了许久。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她阴晴不定的脸。敌人比想象中更狡猾,更残忍,也更强大。他们躲在暗处,像毒蛇一样,伺机而动。
她起身,走向内殿。江浸月正为太妃擦拭脸颊,动作轻柔。昏黄的灯光下,她的侧脸显得异常沉静,仿佛外界所有的波澜,都无法扰乱她守护病人的心。
沈寒霜走到她身边,看着祖母安睡的容颜,又看看江浸月专注的神情,心中那股因追凶受阻而升起的焦躁与暴戾,渐渐沉淀下来,化为一种更加坚定丶更加冷硬的决心。
“浸月,”她轻声开口,打破了寂静,“我们可能……惹上了一个非常麻烦的对手。”
江浸月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擡头,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
“怕吗?”沈寒霜问。
江浸月终于擡起眼,看向她。那双清冽的眸子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然。
“怕,有用吗?”她轻轻反问,语气淡然,“从决定查明父亲冤案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能全身而退。如今,不过是路更难走一些罢了。”
沈寒霜看着她眼中那份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执拗与无畏,心中蓦地一软,仿佛被什麽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伸出手,似乎想碰触什麽,最终却只是落在了祖母的锦被上,轻轻抚平一丝褶皱。
“是啊,怕没用。”沈寒霜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既然躲不过,那就只能……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了。”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殿外无边的黑夜,那里面,不再只有愤怒与杀意,更添了一种背负着重要之物丶不得不前行的沉重与觉悟。
追凶之路,布满荆棘,且看不到尽头。
但她们,都已没有退路。
夜色深沉,将慈宁宫重重包裹,也将无数阴谋与杀机,隐藏在这片繁华似锦的宫阙之下。而点亮在这片黑暗中的微弱灯火,依旧固执地燃烧着,不肯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