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尾乞怜是不顶事的,对我没有用,对旁人就更没用了,你为什麽一定要做蠢事?不觉得很可笑吗?我怎麽可能会答应你?我不但不会答应你,我还要罚你,不然对不起你露出的这个破绽,你是真的有点蠢了。”
“善来……先把她送回萍城吧。”
已经很仁慈了。
刘悯并没有慌,只是说:“她是祖母给我选的人。”
“我当然知道,不然我怎麽会容忍她到这种地步?你听着,她并没有做错什麽,可是你太蠢了,你明目张胆地害她,你把她竖起来做靶子!”
刘悯却不这样觉得。
他不认为是自己害了善来,他只是想和她在一起,他有什麽错?明明都是别人的错。
他不接受这种说法,所以心绪没有波动。
他今天一定要胜,不管用什麽办法。
他擡起头,直视刘慎,他的父亲,生他养他的父亲。
“老爷,你害死我母亲。”
你对不起我。
他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父亲,这个害死了他母亲的人。
他知道,好些人,都有意无意地想叫他知道,是他的父亲,移情别恋,导致了他母亲的死,他知道,一直都知道,也一直都记得,尽管他从来没有见过母亲的面,可是,是母亲把他带到这世上来的啊!他只要活着,就要感念母亲的恩情,记得她的仇恨……
如果连他也忘了,那这个人就太可怜了。
算什麽呢?她究竟算什麽?
她身体凉下去的时候,他们是不是都觉得她死得适逢其时?
恨他们,真的恨。
可是祖母把他养大了。
他的仇人,是祖母的儿子。
他欠着祖母的恩,有责任报答,所以祖母想他怎麽样,他就要怎麽样。
尽管心里无限地恨。
可是他一直都记着。
记得是眼前这个人害死他母亲。
他有今天,都是这个人害的,如果有母亲,他不会是今天这样。
所以你凭什麽这样对我?
刘慎呆呆的望着自己的儿子。
他的儿子,讲那几个字时,语气很平静,但却使他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心头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像是山倒塌了……
李照华,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儿子的母亲,照华是她的字,她的名是熠,李熠……
他一直都记得。
可也只记得这些了。
他很久没有想她了,好像这个人从来没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
印象中似乎从来没记住过她的脸,因为这些大家小姐似乎都长得一样,一样婉转的眉,一样欲与还羞的眼神,甚至连笑时嘴角扬起的弧度都是一样的,永远都是低着头……
头一次见面,是在洞房,她移开遮面的扇子,使他看见了她的脸,像一堵刷得惨白的墙,嘴唇却红得悍然,很奇怪。
他并不喜欢她,娶她是为了母亲的面子,哪怕坐实了夫妻,也还是不喜欢,但他毕竟娶了她,还和她有了孩子,所以他会对她好的,兴都的事了了,就立刻动身回去,因为知道她要生産了。
可是她死了。
怎麽就死了呢?就因为听了那句话吗?
可是,他明明什麽也没有做啊。
但她就是死了。
留给他一个满身血的,连哭也不会哭的孩子。
他的孩子,来到这世上时,只剩下半条命,仆妇把他洗干净了,包在一个小被子里抱给他看,又往他怀里塞。
他为什麽躲开了?
他的孩子。
为什麽不愿意抱他?为什麽她一下葬就逃也似地回到了兴都?
是因为愧疚吗?觉得对不起她?
眼泪落下来的时候,他不知道,只觉得喉咙里堵着一口气,许多话闷在胸腔里,想说话,张了嘴,却发现只有哭声。
就是对不起她啊!
甚至直到这时候才想起她的脸,就是眼前的这张脸,他们的孩子,就长了一张她的脸,可是他却直到今天才觉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