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善来是一点也不觉得,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时间紧迫,魏瑛一走,善来就把舅舅拉到了无人处。
只要是外甥女的事,就都是大事,魏信的面色算得上郑重,问:“是要和舅舅说什麽?”
善来眼珠转了一圈,道:“我要对舅舅说一些责怪的话,舅舅对姨母未免太忽视了。”
魏信没有多想,所以也就听不明白,“这话怎麽说?”
“陛下对姨母似有厌弃之意,我想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舅舅竟没管过吗?”
魏信听了这话,心头立时一凛,人也站直了些,闪烁着一双眼,瞧着面前这久不见的外甥女。
善来继续道:“不但是陛下,还有表哥,他同姨母,母子间种种龃龉,舅舅也不作干涉,只是任由情况坏下去……”
“这怎麽得了?”
“咱们这样的人家,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跌得粉碎,何况咱们的陛下瞧着还又不是一个念旧情的人,舅舅是否太大意了些?”
“这不是我自寻烦恼,是倾巢之祸骇人,叫人不能不谨慎防备。”
“舅舅方才不是还问我怎麽怜思不在我身边吗?因为我根本没叫他回来,我们受那样的委屈,陛下非但不给我们主持公道,反倒是把我们当人情送了出去,他如此仰仗乐氏,是何意味,我不信舅舅毫无所察。”
这时候,魏信和那时候的容老夫人一样,心里想,这外甥女是可惜了。
先不管她手段如何,单有这份敏感,就绝非寻常人可比。
“那你觉得,咱们该怎麽办呢?”
“舅舅怎麽问我?我不过是个小辈,哪来什麽中听的话?”
只是不中听,不是没有。
“我想听,你说就是。”
这是亲舅舅。
“舅舅,我实在不甘心,当年咱们也算是倾尽所有了,甚至连我娘和弟弟的命都搭了进去,我是运道好,保了一条命,不然连我也要算进去,当初既然心甘情愿上船,就不怕死,怕的是妄死,要是最後只剩下一场空……这不是笑话是什麽?”
“我反正是一丝一毫都不愿意赌,同时也希望舅舅你不要赌,别人不仁,我们自然也可以不义,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我以为,不可心慈手软,还是要快刀斩乱麻。”
“陛下上个月有了他的第五子……”
“舅舅以为呢?”
魏信不响,只是倒抽冷气。
善来长久没听到动静,情不自禁皱起了眉头。
难道她做错了?
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只是觉得舅舅糊涂。
细论起来,姨父只是个外人,只有他们身体里流着的血才是一样的,舅舅怎麽可以向着一个外人?
姐夫是姐姐的丈夫,至亲之人,当然也是他的亲人,但要是姐夫不愿意再做姐姐的至亲,那这个姐夫,就不再同他有关系,只是个外人。
他不是心向外人,他是震惊于外甥女的心狠手辣。
这其实是一个带着夸奖意味的词。
他想起自己的姐姐。
姐姐同这个外甥女就没法比了。
先前还疑惑,怎麽姐姐突然转了性,竟开始自省,想来也是这外甥女的功劳。
姐姐应当也是觉到了危机,所以怨怪了他这多年的不作为後,就开始向他讨主意,想要与自己的丈夫重修旧好。
他那会儿是既冤屈,又为难。
他怎麽就不作为了?当初他明里暗里说过多少回!还不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当然,他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姐姐太可怜了,妹妹可以说是为她死的,她是他们姐姐,这种事怎麽受得了?他怎麽忍心要她忍气吞声?哪怕所有人都因此受伤,他还是想她痛快。
当时不管,现下只能为难。
重修旧好哪里是什麽简单的事?男人的心,变了就是变了,而且还是一个做皇帝的男人,帝王家最是无情寡恩,你愿意低头示好,旁人可未必愿意收起獠牙。
重修旧好当然不如釜底抽薪来得一劳永逸。
他承认自己的确没有这外甥女大胆。
“那……你想怎麽做呢?”
一句话就安了善来的心。
“那毕竟是表哥的生父,咱们以後还要靠表哥,决不能因此生出嫌隙来……所以这话我只和舅舅说……”
“舅舅可识得什麽高人?我听说陛下的身体似乎是不怎麽好。”
好,不仅有胆识,甚至手段也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