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柔低笑了下,登进马车。
自她习武伊始,宋从昭便将裴澄派给了她,寻常出门,便是星回和裴澄二人跟着。
今日星回行经腹痛,知柔没让她来。裴澄在外面驾车,观方才情景,忍不住称赞:“盛小爷就是阔绰,整个京师都t寻不出比他还大方的了。”
“他大方是他的事儿,回头帮我把找的散钱都还给他。谢了,小裴哥哥。”
“是。”裴澄应声。
艳阳天,水面波光粼粼,河畔商铺挂满奇幌,里头最有意思的还属玉风阁。
它的幌子形似风车,由楠木所制,叶片上飘悬着几样招牌,不知请何人绘的,栩栩如生。风过,它便转动起来,尤其打眼。
知柔进去喊了两份酥骨鱼,一些时令蔬菜,交代他们送至起云园。
矮身钻入车厢时,她心窍一动,蓦地回身去了碎云楼。
日近正午,绿荫浅淡,刮进门的春风都缱了两丝融融暖意。
雪南同魏元瞻已经走完一局棋,支使兰晔到竈上取了些甜柑:“柔丫头给我买的,尝尝。”
魏元瞻捧在手中掂量,心似乎也有一分沉重起来。他剥一下丶停一下,中途才想到还未净手,忙将其搁至案上,起身跨去庭院。
等他再度折返,撂下的甜柑终究是吃不成了,目光有意无意地往院门瞟。
“着急了?”雪南斜窥他,“柔丫头今日不是还赢了你麽?她的身手,不必担心。”
知柔并非花架子,她能吃苦,平常练功也十分勤奋,不说上阵杀敌的大话,自保总是游刃有馀。
兰晔在旁搭腔:“四姑娘定是在外面瞧见什麽好玩的,又给耽搁了。”
魏元瞻沉吟一会儿,撩起袍摆:“我去找找。”
兰晔忙端正身子,在後头紧追两步:“爷,我去吧!”
稍刻,魏元瞻与兰晔抵到院首,迎面碰上拎着食盒的知柔。
她嘴边提笑,像遇着什麽有趣的事,正在品咂。见他二人行色匆匆,不免收敛一些,问:“你们去哪儿?”
兰晔待欲开口,魏元瞻吭地一声给他剪断,理正衣襟道:“太热了,出来吹吹风。”
“热吗?”知柔未觉,擡起食盒轻荡一下,“我路过碎云楼,买了最後一只油爆鹅,你不是爱吃麽?还有师父的梅菜扣肉,还有兰晔,你最爱的酥油鲍螺。”
“四姑娘您客气……”兰晔面皮微红,没想到他成日跟着世子与四姑娘作对,她竟还记得他的喜好。
事出反常,魏元瞻的目光在她身上驻留几息,未曾言语。
到屋内,知柔环顾一圈:“玉风阁的人还没到?”
“没呢。”兰晔回话,他殷勤地接过食盒,主动摆饭。
“那你们先吃吧,我和盛星云再等等。”
知柔说着,将桌上半剥好的甜柑拣起来,一瓣一瓣塞入口中。
不一时,案上摆好了午饭,四荤三素。魏元瞻面前的油爆鹅最为精致,散发酥香。
盛星云经不住诱惑,拾箸儿往鹅肉那碟伸。知柔立时制止他:“别动!”
她将果实咽下去,嗓音犹带几分水润:“你不是和我一起吃酥骨鱼吗?再等等。这鹅是专程给他买的,谁也别动。”
点了点别的菜式,接着说:“这些,这些你能尝尝。”
魏元瞻诧异地擡起一边眉毛。
“不是,宋知柔,”盛星云把竹箸一放,微微直起身,“我跟元瞻就差穿一条裤子了,吃他点鹅怎麽了?他不会介意。”
“少胡呲,谁跟你穿一条裤子?恶不恶心。”魏元瞻嗤一声笑了。
须臾,他把视线移回知柔脸上,漫不经心地问:“你给我下毒了?”
知柔心中揪紧,面容却是坦坦荡荡。她走到魏元瞻身边坐下,搛了只鹅腿往嘴里送。
魏元瞻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半阙晴光落在知柔面颊,顺势而下,罩住那一截白腻的脖子。
喉间轻轻滚动。
真吃下去了。
魏元瞻挪开眼睛。
若食物无碍,她如此……所图为何?
知柔一边手肘搭在案沿,半身朝魏元瞻探前几寸,歪脸觑他。
“你害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