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灯是亮的,到了门口,只有星回一人上值。宋含锦要进去,星回百般阻挠,惹得她满腹疑窦,最终斥退了星回,推门而入。
里头根本没有人。
此时,宜宁侯府。
堂上的烛光像两只判官的眼睛,直勾勾丶明晃晃地照在兰晔和长淮身上。
他们垂首跪着,听侯爷发话:“说吧,元瞻这次闹事又是因为什麽?”
二人都未开口。
倒不是包庇谁,他们一心向着魏元瞻,只听他的示下。
魏景繁牵着半侧唇角笑了笑,心知兰晔是个蠢直的,不点他,指了长淮:“长淮,你来说。”
依旧落针可闻。
魏景繁道:“你们晚一刻交代,元瞻就在祠堂多跪一个时辰。”
底下两张俊俏的脸终于有了变化,长淮眉头微拧:“是四姑娘。”
听到这个答案,不知为何,坐在一旁的许月清并不是很意外。她的好儿子啊……身边总是萦着几个卑微低下之人。
魏景繁转了转茶盏,眼不瞧他们,吩咐下来的话却似审视的目光,集中在他们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压得人脊梁不敢挺直,只能弯曲着听命。
“长淮,你去祠堂随你主子一块儿跪,至于兰晔,你看着他们,跑了一个,自去领罚。”
“……是。”二人领命,退了出去。
魏家祠堂与府邸分得较开,由一条绵长的青石甬道连接,外墙直通侯府空地,种植了一些松柏,与夜色融合,宛如一个幽静的梦。
魏元瞻跪在祠堂中央,腰背笔直,连个蒲团都没垫上,像是副诚心认罚的样子。
案头的火光被风吹得一颤,倏见一道黑影灵巧地闪入室中。
不过须臾,身旁就多了一个人。
魏元瞻看到那张无比熟悉的侧脸,顿时怔住,好像吃醉了酒,出现幻觉。
她怎麽会来?
她疯了吧?
魏元瞻不敢置信地望她一会儿,慵暗的烛光在她脸上氤氲,点染一分纯澈的笑。
“是我。”知柔凑近些许,衣袖挨着他的落下,没有心肺似的,口吻满无所谓,“我陪你啊。”
魏元瞻让她毫无章法的行动惊得心慌意乱,半天憋出一句:“你快走吧,别害我。”
父亲可是令他跪到天亮,知柔在这儿陪他,算什麽?
“我看过了,外面没人。”她胸有成竹。
好歹是个官家小姐,她才不会叫人发现,留下一个“宋四姑娘半夜遁人家祠堂”的名声。
魏元瞻很无奈,分不清是高兴多一些,还是担忧多一些,融杂起来,大抵是刺激吧。
可静下心来想一想,实在对她不利,倘有人看见她,名声不要了麽?
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魏元瞻和知柔对视一眼,猝然擒住她的手,暗道一声告罪,便同她一并躲进供案底下,四面有绸布遮挡,密不透风。
空间窄得像座棺材,两袖交叠,素白织金锦被玄色广袖压在下面,拨不开,不敢动弹。
知柔後悔“死”了,她的初衷只是不想魏元瞻替她受过,这才来此赎罪。刚刚在外面,她趴在墙上观察了许久,确定无人经过,方敢跳进来,怎就落得如此下场!
知柔想不通,默默在心里把魏家祖宗问候一遍,乞求他们宽恕。
魏元瞻分心听着外面动静,感觉她在抖,于是稍微偏脸,待提醒她。
距离太近,他的嘴唇险些擦到她的耳廓,呼吸都停了一霎。
不知她身上熏的什麽香,把空气揉得稀薄。
魏元瞻忽然觉得一颗心似掉进油锅里,颤抖丶抽搐丶不断升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