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庭舟他们的话像挥不去似的,回荡耳边。
之前宫宴,父亲从不肯带她入宫。她没见过宫里的那些贵人,不知他们都是什麽样,可会为难魏元瞻……未知又牵引人心的事物,总叫她有些畏怯。
此等心境运到剑上,很没章法,她稍未留神,右手手腕一扭,疼得她气力全无,手中的剑没握住,摔落地上。
雪南在树下看她,叹了口气:“太乱。你明日再来吧。”
知柔蹙着眉梢把剑捡起,推回鞘内,按了按受伤的手。她实在不喜欢这种感觉,无法专注,浪费时间。
索性也不练了,走到雪南身边问:“师父,有什麽需要我做的?”
无心习武,不如找些能做的小事,出卖体力,也算没有荒废一天。
雪南瞧得出她在为何分心。
元瞻那小子没来,柔丫头平日看着跟元瞻总不对付,却都是面上官司,终究一处长大,羁绊颇深,哪能当真盼对方不好?
若出了事,这两崽一个赛一个着急。
他有意叫她放松一点,目光循到庭中,思忖着说道:“去给我买盆花吧,不拘什麽。你瞧上了,便买回来,再捎一个你爱吃的酥骨鱼。”
有了吩咐,知柔立刻说好,洗了把脸,然後唤上裴澄一并踅出门去。
街上的卖花郎是按枝卖,知柔让裴澄驾车,径直往城东的花店行走。
待进了店,瞧着那些竞相开放的鲜花,心情都似被它们洗涤,少女脸上逐渐露出一点自然的笑。
“姑娘买什麽花?”掌柜自案後踱出来,目光往她身上一扫,双眸微弯,是个客气憨厚的样貌。
知柔回以一笑,视线从左边掠到右边,方问:“摆在家中解闷,哪个好?”
“您瞧瞧,白蟾花。虽然难养,可它盛开後洁白馥郁,老远就能闻到花香,很是宜人。”
知柔搭目去瞧,不过丁点儿花苞,旁边倒是挂着一幅精湛的画。
她想了想,继续询问:“此花香可会招蛇虫?我送与长辈,不想带去麻烦。”
“倒从没听说过白蟾招蛇,姑娘多虑了。是送给家里长辈?”
知柔称是。那掌柜听闻,又给她说了两种旁的花,易于养护。
知柔选了後者,目光瞥到旁边一群女子进来买物,买的俱是一样的东西,不由好奇:“她们买的是什麽?”
掌柜转头睃一眼:“哦,那些呀。那些姑娘是来店里挑学簪花的。今日不是蹴鞠赛吗,都是去看宋家公子,想为他簪上,跟状元披红戴花一般。”
知柔微微一愣,继而挑眉:“什麽时候有了这种礼制?宋公子愿意?”
“什麽t礼制呀,那些小姐们起兴,先头儿是扔花给李家公子,人家欣然受了,便渐渐大胆起来。”
掌柜一行说,一行拿来纸笔,擡目对知柔道:“不知姑娘贵府所在?劳您写下来,我使人给您送到府上。”
“好。”
知柔会完账,原要去河边买酥骨鱼,不知怎的,她突然有了兴致,想瞧瞧大哥哥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个性,要如何接受陌生女子给他戴花。
不及登上马车,她忽然出声:“小裴哥哥,你可爱观蹴鞠?”
知柔抵达蹴鞠场的时候,场上已过了不少回合。两边旌旗相当,看样子,大哥哥是遇上了对手,大概就是花店掌柜口中的李公子吧。
知柔暗自思想。放眼场上,视线一下就被宋祈羽吸引,再也没有挪开。
他穿一身牙色圆领窄袖袍,下摆略扎于右胯,头发一丝不茍地束起,在场上跑动丶踢球,舒展矫健,英气勃勃。
蹴球过了风流眼,四周欢声起伏,他却只是朝门上望一瞬,没什麽外露的情绪,但那身姿耀眼得像一团光。
知柔从未见过这样潇洒,意气风发的大哥哥。
正是方才回首,宋祈羽自馀光中捕捉到一个清丽的影子,他稍顿步,视线微划,在人群中看见了知柔。
仅是停了一刹,没有多馀的反应,继续转身跑到阵点上,在胸前与同伴做了一个手势。
更漏还在坦缓流淌,周围有女子喁喁低声,手中握着处理过的花材,眼睛紧追宋祈羽。
是他的眼神,无故令她回想起之前那天。
两三年过去了,她居然还是有些害怕大哥哥。仿佛他的枪尖又指过来,敌友难辨。
知柔不愿让他教自己武艺,正是因此。
突然就不想看热闹了,可现在走,难免尴尬,他都已经望见她了。
几乎攒着眉头看完全程,捱到结束的时候,宋祈羽脚步松泛走来,下晌和煦的春光照耀着,他唇角微勾,随口问她。
“四妹妹来此,找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