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起微澜(十七)只差半寸就能划破她的……
“二哥哥喝酒了?”知柔盯着他的衣襟问道。
宋祈章举起袖摆闻一闻,须臾,放下来一笑:“很熏人吗?叫裴澄停车,你过去。”
知柔端坐不移:“你们是不是动手了?”
宋祈章为人和煦,也是应了名字中的“章”,能以言语化解的矛盾,他从不用武,是以长得这般高大,却是个实打实的文弱子弟。
若贺庭舟敢欺负二哥哥,她定要报复回去。知柔心里暗暗想道。
“没有。”宋祈章听她说着,垂目理了理衣袍。方才在楼中,贺庭舟不愿与他相换衣物,他没话可说,便提壶陪了一杯,泼在自己身上。
知柔与宋祈章自幼亲厚,他瞧着玩世不恭,可若要在宋府挑个最能藏事儿的,一定是二哥哥。
“真没有?”她再度询探。
宋祈章被她的多疑弄笑了:“真的,我跟那个武夫计较什麽。”
怕她不信,又添补一声:“我们就是互相敬了个酒,挡在路中被人推搡,洒了一些。我什麽时候瞒过四妹妹?”
知柔亮锃锃的眼睛在他面上碾转一会儿,他不见半点心虚,一手擡起来,示意窗外:“魏表哥是送你吗?他一向这样?”
知柔这才移了目光,在一鼓一鼓的帘缝中看见魏元瞻的衣摆。
不记得他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天黑回府,他都会送她。就像现在这样,他骑马,一路慢悠悠地陪她到宋府门前。
知柔没答对,心绪稍安。她欹去车角,阖眼抱臂地休整起来,等宋祈章喊她下车时,才发现她竟真的睡着了。
翌日熹光乍现,知柔又起了个绝早,精力充沛地在院中练了一个时辰。
待用罢朝食,她和宋含锦一道儿迈进家塾,宋含锦没有松开她的手,拉着她往宋祈羽的位子过去。
知柔不解其意,就见宋含锦已落座旁边,提手指挥她:“坐呀,你在後面能听见什麽?”
她轻轻拧眉:“这不是我的位子。”
“哥哥以後都在亭松书院,不往这儿来了,你不坐,”宋含锦扫荡周围一眼,抑着嗓音,“要让给他们吗?”
那些旁支的从未给过知柔一个好脸色,有些还帮着宋培玉,认为是她使了伎俩将人逐走。虽然他们和宋培玉也不亲近,但她一个小丫头在家塾呼风唤雨,十分令人不悦。
知柔无谓这些,轻笑了笑:“我坐後面都习惯了,三姐姐。这儿离夫子太近,我心慌。”
宋含锦听了这话,简直怄她没出息,落後一想,也是。知柔到宋家,唯一争取过的就是祖母欢心,旁的一概不争不抢,从来给她什麽,她就收什麽,好像没有一点欲望。
宋含锦叹息着放她回去,见周围几个旁支子弟向空位打量,眼眸一斜:“看什麽?”
未几,知柔走到座上,同盛星云他们打了一圈招呼。
魏元瞻和盛星云似乎释嫌了,两人一坐一立,魏元瞻闲散地举着书,一只手搁在另边手肘下,不时睐目望向门框。
盛星云就倚在那儿,剔眉说道:“他这人怪是怪了点,心肠却是好的,我还没见过比他更讲情义的生意人呢。”
原是在聊江筠。
江丶盛两家也算老朋友,盛星云同江家兄妹青梅竹马,很是熟稔。
魏元瞻半敛了视线,清冷地摇一摇头:“所以说,你看人不准。”
“什麽意思?”
魏元瞻不屑议论,微微侧身,喊宋知柔:“今日别忘了。”
“忘了什麽?”这话却是盛星云好奇问的。
知柔朝他挥一挥掌:“知道了。”
陪他过招。知柔攒眉,真是麻烦。
他的枪又沉又利,她很难挡,况且她不喜欢枪。
知柔目色微凝,擡起来往宋祈羽的位子上瞟了一会儿。
大哥哥也练枪。
那是春日,天上犹飘着小雪,零星的几片落在枪上,泛着荧荧的微芒。而枪尖下,知柔手肘撑地,半截身子都往後仰着,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他的枪锋只差半寸就能划破她的下颌,离得那样近,知柔第一次觉得生命受到威胁。
宋祈羽居高临下地睨她片顷,方才收势,用锋尖挑开了她掉在地上的长剑。
“你的剑没有开刃,不过破铜烂铁。”
知柔撑在地上未动,眼眶都红了,手和嘴唇一并紧锁,迫使自己不把眼泪滑落出来。
晴丝袅袅,通过门窗吞吐她玉白的脸皮,如水墨晕染。
知柔对枪本能地有些畏怯,不愿袒露,只好应承魏元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