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尘与光(十一)宋知柔,你在留我麽?……
自魏元瞻与侯爷立下约定,许月清比谁都着急。她知晓侯爷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魏元瞻虽顽劣,却同他父亲一样,言出必行。
半月之期已过去两日,魏元瞻照旧往宋府与起云园,瞧不出分毫紧张之意。观他的样子,别是认为去江东乃可喜之事,翘首以盼了罢?
许月清再忍不住,待魏景繁归府,头一句话便问他:“侯爷,元瞻……”
不及说完,廊下秦管事过来向他禀告什麽,他点一点头,跨进屋内,一边解官袍,朝许月清淡睇一眼:“传闻之事,元瞻已处置好了?”
他面上罩一线光,口吻平平,竟反过来问她。
许月清蹙额:“处置什麽。元瞻他才多大,侯爷果真安心叫他一人面对那些风言风语?”
魏景繁笑了笑,轻飘飘道:“他不是有能耐?”把衣袍撂去架上,换了套燕居的常服。
许月清面色仍是平静的,难得提高音量,唤了一声:“侯爷。”
藏着几分压抑的怨气。
魏景繁不由望她一会儿,和软语气道:“夫人忧心元瞻,我又何尝不是?只他那个脾性早该收一收了,在外吃点苦头也好。”
听他的意思,分明是要见元瞻碰壁他才好过。
“侯爷是想叫他吃点儿苦头,回来与你讨饶;还是叫他南下侍奉母亲,让你眼前清净一二?”
就元瞻的个性,怎可能向他低头。若此事元瞻处理不好,期限又至,岂非如约离开京师?
先前元瞻要习武,她一直是不肯的。
元瞻与老侯爷感情深,从小便言他长成後,必接传祖父衣钵,做一个守民守国的大将军。可老侯爷做了君王一辈子的利剑,落了什麽好?
一身病症丶圣人猜忌丶自揽恶名。
为了阻止元瞻步老侯爷後尘,在老侯爷去後,她锁了府中所有兵器,再不许元瞻习武。
是以,初闻他拜一江湖客为师,日日到人府中舞刀弄剑,她气得头脑发胀,转头将此事告与侯爷,以为侯爷能阻止他,谁想元瞻花言巧语不知说了什麽,竟把侯爷说动了,允他拜师。
说到底,元瞻如今这幅性子,难道没有侯爷零星半点责任麽。眼下嫌他不驯了,便欲将人送到他祖母那儿。
哪有这样的道理?
魏景繁听她话有怨懑,略皱了下眉:“我的用意,夫人竟未明吗?”
不待她啓口,他又沉静地把眼收回来,落去座上。屋内伺候之人尽已屏退,只他两个于房中。
魏景繁道:“姑母有意要让鸣瑛坐上太孙妃的位子,元瞻这也算误打误撞,帮了他姐姐一回。”
许月清将眼皮一剪,偏向他:“那江东一事……不作数?”
“一诺千金,怎好作僞。”
许月清的眼色复沉下来:“侯爷究竟何意?”
窗畔阳光透着明瓦渡进来,网住魏景繁那张名士风流的面孔。
念及魏元瞻,他摇首轻笑,适才出言。
说完,他望着许月清:“夫人不是不愿见他入行伍?便瞧着罢,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单是离京就够他叫苦,还真走得到江东?”
许月清闻他语意,仿佛元瞻是个多娇贵的纨绔小子,一时烦躁丛生,低说了句:“他若真走了,谁又追得上他。”
六月总是多雨,重重帘幕忽而垂下,淅沥着潲进窗台。
盛星云望着萧疏梅雨,对知柔说道:“你别急着走了,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收歇,喏,多吃点儿。”
知柔看着他给自己搛菜,实是吃不下了。她搁下碗箸,端盏啜饮一口,悠悠问:“你爹爹不管束你了?”
盛星云咧嘴笑了一下:”我大哥要成亲,忙着呢,哪有眼睛瞧我?”
自忖片刻,又说:“希望我这未过门的大嫂是个会来事儿的,家里热闹热闹,谁都没功夫盯着我了。”
“你可真孝顺。”知柔揶揄,目光朝窗外扫一扫,有离开的起势。
“话说我大哥成亲,你来不来?”
“我去做什麽?”
“给我大哥撑场面呀!反正元瞻答应我了,他会来,还会给我大哥随份大礼。”
知柔默了一会儿,只听见她的声音像茶炉里一点闷响:“我又不是魏元瞻。”推案起身,“走了。”
至门扉下,她站住脚,回身望他一眼:“魏元瞻托你办的事,最迟要多久?”
盛星云回答:“最晚明日能查出眉目。”
她稍一颔首,随即冲他笑道:“多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