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饮飞雪(七)他俯脸与她面对。……
雨沉闷地落在窗外,屋内一灯如豆,暗影幢幢。
知柔迟疑着起身,环顾四下,只见案几陈设,帘幔飘掩,俨然是雅阁模样,非营地可见。
她是在哪儿?
“醒了?”一张黑檀圆案後,女子偏过眼来瞧她,“你成日在外贪玩,真不让我和你父亲省心。”
知柔微微愣住:“阿娘?”
心中虽有异,身体却渴盼地向前探。
与她离京前的记忆不同,林禾面色红润,唇角含笑,如桃如李。
“阿娘,你的病好了?”知柔在案旁坐下,擡眉将人细看许久,可惜灯火太薄弱了,总让她感觉不实。
林禾没有应她,温热的手指抚过她的眉心,随後视线垂落,指案上鱼羹道:“饿了吧,快尝尝,你父亲让人送来的。”
知柔乖巧提匙,慢慢搅动两下,一边吃,眼睛不敢从林禾身上移开寸许。
似乎被她逗乐,林禾倏忽一笑。她跟着弯唇,一口一口把羹汤吃尽。
及到天色转明,身前的人影逐渐模糊,知柔有些惊慌,擡手抓住那片衣袖,却抓了一场空。
“不要走……阿娘!”
四周平静,偶有人语隔着层帐钻游进来,知柔猛地睁开双眼。
呼吸仍显急促,身子仰躺在床铺上,原来是梦。
她坐起身,目色恍然地在空中停了良久,适才下地穿衣,就着盆中清水洗漱一番,撩帐出去。
外面还只有蒙蒙微光,炊烟在帐子顶端升起,宛若轻纱。
“知柔姑娘。”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知柔转眸望去,景姚捉裙朝这边小跑,至她面前刹住,微笑道,“刚起身吗,可用了朝食?”
这是队伍盘桓梁城的第二日。
知柔自被怀仙调去身边,吃住都与随员隔开,非但如此,怀仙不用她随行伺候,权当她是路上解闷之人,不时召她到帐中叙话。
知柔一开始很不情愿,一个害她与家人分离的祸首,她怎可能像臣子一样顺服于她?但落後思忖,自己只有在公主身边才有机会结识北璃贵族。
既于己有利,知柔敛了许多锋芒,怀仙问她什麽,她就依声回答两句,半月相处下来,倒鲜少令人不快的时候。
有人持灯在帐前走过,知柔收拢神思,摇一摇头,复问:“姐姐,队伍何时啓程?”
景姚乘知柔的光,被提拔到公主跟前做事,知柔担的虚位,她却是实打实地侍奉公主。
“殿下近来少眠,身子不济,太医正为殿下调理,估计还要在此地多留几日。”
景姚说着,从食盒中端出一叠火烧饼递给知柔,“吃吗?”
她顺手接下:“谢谢姐姐。”
九月秋高,梁城的气候与京城冬日相比,倒相差不了多少。
知柔素来畏寒,幸在队伍里每人都发了冬衣,怀仙又给知柔破例,赏了她几套厚实的男装。眼下她一身湖蓝色大氅,衬得本就白皙的面孔愈加显出几分恹恹。
“姑娘脸色不太好,是病了?”景姚关切地问。
知柔因梦魇未恢复生气,此时听言,她略顿了下,很快便回道:“没有,我只是……”
话语未断,一个姝丽的人影由远行来,目光挑剔地在知柔身上点了点,擡着下巴说道:“宋姑娘,殿下有请。”
梁城距朔漠不过一山之隔,白日初升,金芒一粒一粒俯瞰而下,在林木间排出几束斜长的光。
怀仙连日不曾休息好,一闭上眼,那夜在帐中忽然向她行刺的身影便如同一道符咒箍上来。
她欲彻查此事,皇太孙却一阻再阻,仿佛生怕毁了两国盟约。
烟柳待她忠心,她却连一个贼人都无法处置,以慰其亡灵。为此,怀仙寝食难安,今日至林间透气,见有鸟兽出没,难得提起兴致,唤来知柔。
闻背後通传声,怀仙调开视线。
那夜之後,负责守卫她的人多了一半,知柔从他们中间走来,向她福了福身。
怀仙的目光没从来人身上脱离,把知柔安排到身边,的确有了些微不同,她很少再耍花腔,言语中也有了恭敬的况味。
“殿下。”知柔低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