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前些年与北璃交兵,朝廷便严禁盐茶北运,违者,不单籍没货産,还将被施以重刑。
万源商团行事张狂,却货行无碍,朝中必然有人为其蔽护。宋阆任武选司郎中,其权力,恐不涉此。
知柔望着纸上勾连的几个字,最终将笔落在了“户部”。
不知自何处着手探查,至于宋阆,她另存疑窦。这一番琢磨,兼安排周灵与阿娘会面,致使她心神稍散,微感乏力。
夕阳将落,最後一线霞光铺在帐幔上,将知柔的脸映出些绯红的色泽。她一头扑入帐中,身形歪曲,鞋尖在地面将离未离。
见她如此姿态,星回蹲身替她褪鞋:“姑娘昨夜又没睡好吧?是不是夜里受凉了……我去禀夫人,请王太医来给您瞧瞧。”
说着站起身,扒开凑在边上的景姚。
察觉到星回帮自己脱靴时,知柔便挣了下,叫她不必辛苦,奈何声音太浅,星回不曾入耳。
此刻她欲去澹玉苑,知柔忙撑着掌心从床上爬起来,因着急而声调略高:“别麻烦母亲。”
星回停步,知柔的脸嵌在罗帐中,像个初醒的稚儿,颊腮似在发热,话却笑道:“我身强体壮,好得很,只是有些累了。两位姐姐,你们去歇息吧,我这儿不用人。”
景姚见过她这副模样,手在袖中动了动,欲去探她额头,才决心踏前一步,倏闻房外有人禀言。
“四姑娘,二公子请您过去前院。”
知柔轻怔刹那,整衣穿靴,将房门啓开:“二哥哥……让我去前院?可说了是何事?”
“奴婢不知。”
星回在旁嘀咕:“四姑娘头还沉着呢……”
虽宋祈章此举古怪,知柔担心他是碰了棘手之事,遂向她请援,到底不忍拒绝。
她脸往旁边转,露出一个叫人安心的笑容,对星回说:“无妨,我过去一趟。”
晚霞已经隐退,月亮露了尖,到了前院,四周掌着明煌的灯火,宋祈章的人把知柔唤住了。
“四姑娘,这边。”有人出声,她随即偏过头,有些疑惑地走到府门下。
赴宴的宾客已尽临至,宋祈章敛去笑僵的脸,折身见知柔过来,又没忍住仰唇:“四妹妹来了。”
“二哥哥找我什麽事?”她停住脚,提眉揣测道,“今日大伯父过寿,不能罚你吧?”
“四妹妹说的,我怕罚麽。”
宋祈章还礼还得多了,手臂发酸,他拿下巴朝西边一点,悄声说,“魏表哥想见你。”
风迎着知柔的脸刮来,发丝被拂到耳後。她向外凝望,哪有魏元瞻的身影?
肩旁,宋祈章扬了扬手:“你去那看看。”
知柔开始怀疑他在逗她,秀挺的眉毛一挑,立身未动。
再一思忖,二哥哥却非这样的人。
她擡步下了府阶,往宋祈章所指行了一段。
昏蒙的火光照亮巷口,轻散的马蹄声渐高起来。魏元瞻捏着缰绳静候,看到她,嘴边噙笑,向前走了两步。
望着他的面容,知柔调侃道:“你是效仿我吗,等在府外。我方才还以为是二哥哥在唬我呢。”
魏元瞻说:“我答应过姨父,若非求娶,不入府门。”
从未想过是这样的因由,她微怔了下,继而喉中发出一声轻笑:“怪人。”
也没问他为何会与父亲定下这种承诺,见他穿着曳撒,腰间佩刀,不由问:“你从京郊过来的?”
“嗯。”
魏元瞻擡靴,复近几步,他身上的火硝和水墨气融混一体,像久不见知柔,簇拥地往鼻尖钻。
她正要说什麽,他伸手碰了碰她泛红的脸颊,面色微微地一变:“你怎麽了?不舒服吗?”
他的手指很温暖,知柔牵笑道:“没歇息好,不碍事。”
魏元瞻不尽信,手背探到她额前,灼烫的体温传递过来。
“你在发热。”他皱起眉,掌心握住她的肩,施了点力道,“回去。我去请刘太医。”
知柔的肩膀被他推动,双腿却定在原处,头微仰着看他。
魏元瞻无奈地回视她一阵,那荧烨的眸子像不会转了,呆愣愣的。
他情不自禁地笑起来,须臾问她:“没力气了?你等等,我去叫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