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又要走,祝萱宁心中较上了劲,偏要拉住他的衣袍。
姬玉澄扯了扯袖子,又担心太用力将人从榻上扯下来,少见地叹了气:“还有何事。”
“药没有不苦的。”姬玉澄又道:“你若愿意疼上好几天才痊愈,那不敷药也无妨。”
祝萱宁蹙起了眉,陷入了纠结之中。
姬玉澄又扯了扯袖子,发现还是走不了:“敷了药,我就叫下人给你送一些糖甜甜嘴。”
祝萱宁低了头,仍旧抓着他的袖子不语。
“还有何事。”姬玉澄没了办法,只能主动询问她。
这不问还好,一问,祝萱宁便成了水捏的琉璃,双眸泛起泪来。
姬玉澄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波动:“你哭什麽。”
祝萱宁擡眼,看了看他,这次松开了手,背过身,俯在床头呜咽。
姬玉澄怔了一下,被祝萱宁哭得忘了离开,而後回过神,好不容易菜从医箱里翻出了一块布缎,伸手递上去时,却被祝萱宁拂开。
布缎飘落掉地,姬玉澄便弯下腰去捡。
“你避我如蛇蝎,还管我哭了做什麽。”
“就算哭干了泪,都同你没干系。”
祝萱宁明明已经看出了姬玉澄的动摇,怎麽甘心让他又退回去,她较上了劲,势必要破了这层暧昧的薄冰。
姬玉澄拾捡布缎的手指往内攥起,他眼睫颤动,淡漠无欲的眼底碎出一分挣扎来。
良久,姬玉澄才开口:“祝姑娘,我未避你如蛇蝎,你是阿昭的心上人,我只忧心冒犯了你。”
“冒犯?如今相处一室,你看我一眼便叫冒犯,那先前我衣衫尽湿,你尽收眼底,还碰了不该碰的地方,那是不是该叫轻薄!”祝萱宁咬了牙,哭着的声音颤抖而往上扬。
姬玉澄垂着脑袋,目色忽深,却许久未语。
室内只馀少女的哭泣声,直叫人心疼。
“你出去吧,玉澄,是我失态,有妄念了。”祝萱宁终于死心,俯在床头的身子投入锦被之中,泣得如同可怜的小兽。
祝萱宁的话钻入了姬玉澄的耳中,他怔然失神,骤忽想起了庾宣先前的疑问。
原先没有说出口的回答,在此时终于浮现。
宋昭晗注定娶不了祝姑娘的。
那他呢?他与阿昭不一样,他的双亲正高奉祠堂,无人阻他。
“不是。”姬玉澄终于正视破了戒的私欲,回答了她。
可祝萱宁哭得上不来气,没有听到姬玉澄的回答。
直到姬玉澄站起来,拨开她紧攥在手上的被褥,祝萱宁才听见。
姬玉澄轻抚着祝萱宁的背,寻着xue位按捏,替她缓解大悲的情绪:“我以为你与阿昭两心相印,所以不敢动心动念,怕再看你一眼便会起了情丝。”
他声如冷玉,却染了些暖情。
祝萱宁缓慢停了哭声,只是身躯还未停战栗:“真的麽。”
她哽咽着问,似有些不敢置信。
“是。”姬玉澄短促地回答祝萱宁,眼中化了冰雪。
“可我不喜欢宋昭晗。”未等姬玉澄询问,祝萱宁便抽噎着表达了自己的厌恶。
“为何。”姬玉澄询问。
“他见色起意,以权压我,罔顾我的意愿,将我夺来,我憎恶他,只想远离他,怎麽会喜欢他。”祝萱宁说着,又想到了棠鸾的下场,心中微微刺痛。
姬玉澄眼中的情绪散去,他听明白了,祝姑娘只是害怕阿昭,想要借着他的手,逃离阿昭对她的掌控。
在祝姑娘眼里,他与动了心而决心抛却声色犬马生活的阿昭,也没什麽两样。
祝萱宁破天荒涌出了真情实意的错愕与慌乱,她止住哭声,小脸煞白,失了些颜色的丹口咬出了浅浅的牙印。
她从未想过,未接触过情爱但已咬了鈎的姬玉澄竟洞若观火,未一语中的,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思绪百转千回间,祝萱宁很快便有了对策,她捂了上嘴,一只手攥紧木制的床沿,不让自己溢出哭音:“对不起。”
祝萱宁低下头,云发松散,青丝遮颜,只露出眶边那一点可怜的绯红,音色破碎:“我的确是这般想的,我厌恶他,不厌恶你,妄想着让你帮我,借着你的势,离开宋昭晗。”
“我便是这样一个人,你既已经看清,就走吧。我不再妄求其他,只求你看在溪边那次意外上,不要对宋昭晗告状,将今天的事都忘掉。
眼中的泪,一滴滴从她的指缝间落下来,在地上汇成小小的一滩,祝萱宁越哭,越是绝望,抽噎得快要喘不上来气。
姬玉澄立在她身前,脸上的冷意逐渐褪下。
很轻的叹息声自祝萱宁的头顶响起,她垂落的青丝被人以指拨开。
姬玉澄俯身,攥着布缎,轻扯下祝萱宁捂着脸的手,擦掉她的泪,似雪的冷声却比刚才多了几分温度:“我何曾拒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