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有冤情?
顾乐瑶心中微动,素手微擡,掀开前方的轿帘,恰好看到了一个衣衫褴褛丶形容狼狈的少年,此时正是冬末春初,正是倒春寒的时候,天气很凉,这个少年却只穿了一层单薄的衣衫,脸上还带着泥垢,通红的鼻尖抖了抖,看上去可怜极了。
她本不想管闲事的,可万一眼前这个少年真有冤屈呢?
顾乐瑶心中主意一定,当下沉着脸,肃声问,“你有何冤屈?”
唐副虽形容狼狈,但他行事还是颇有章法的,他听过顾乐瑶的名声,否则也不敢贸然拦住马车。
他听人说过,这位王妃娘娘救了很多普通百姓,她还对人说过一句话,‘人命至重,有贵千金’。
唐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神震动,这位王妃娘娘身份高贵,居然也看中普通人的命吗?
他以为,贵人们视他们普通人的命如蝼蚁一般呢!居然也有贵人认为他们的命很重要!
唐副记住了这位王妃的名字,王妃姓顾名乐瑶,她是忠勤伯府的女儿,却被人恶意调换,在乡下受了十多年的苦楚。
或许因为她吃过苦,所以这位王妃才会尊重普通人的性命。
是以唐副的阿娘被官差抓走,唐副奔走几百里,也要跑到京城,到京城请王妃娘娘帮帮他阿娘。
他阿娘真是无辜的,并未触犯律法!
唐副看到王妃娘娘真的掀开帘子,向他问话,他心中激动,半跪在地上,大声道,“王妃娘娘容禀,草民名叫唐副,是京城外二百里宿县的百姓,我父亲唐赐和我阿娘张秀姑乃是县中名医。月馀前,父亲唐赐到朱家饮酒,归来便深感不适,在家卧床几天,吐出十馀条虫子。宿县中也有不少人得了此病,大都如我父亲这般病症。我父亲没几日便油尽灯枯,临走之时,父亲觉得这是一场时疫,我们唐家满门皆是医师,有义务找到时疫的根源,这样做或许可以挽救其他人的性命。于是父亲叮嘱阿娘,在他死後,刨开肚腹,查清病因……”
唐副说道此处不由得哽咽,阿爹只是出去,到别人家里吃了一回饭,但回来就卧病在床,不到一个月,就病逝了。
顾乐瑶听得微微蹙眉,她来大周也快一年了,她是知道的,在古代社会,毁坏尸体可是重罪。
古代人认为人死後有灵,伤害尸体也要判刑。
“那之後呢?你阿娘真的……”
唐副听到顾乐瑶问询,连忙擦干眼泪,“阿娘刨开父亲的腹部,发现了病因,阿娘将虫子的位置和内脏的分布都记了下来,救了县里的病人。可县令大人却认为阿娘解刨丈夫的尸身,触犯了国家的律令,命官差将阿娘捉起来了,说是不日就要把我阿娘问斩!可王妃娘娘,我阿娘解刨父亲的身体,是为了父亲的遗愿,更是为了宿县满城的百姓,我阿娘并不是故意犯法的呀!”
顾乐瑶也觉得唐副的阿娘无罪,可这种情况她还得回去问问阿衡才行。
况且,她不能只听唐副的一面之词,还是要多方调查,知道事情真相才行。
顾乐瑶指挥随行的侍卫,“带他去附近的客栈,给他洗漱一番,我回去想想办法。”
说完,关上车帘子,马夫一扬鞭,骏马齐齐扬蹄,马车‘骨碌碌’地行动起来,留下一行车辙。
唐副还想再追上去,他没法不着急,他阿娘还在宿县监狱里受苦呢,他怎麽能不急?
留下的侍卫拎住了唐副这个小少年的脖领子,一把把他拽回来。
“小子,别追了,王妃娘娘说了想办法,就是真的会想办法。只要你说的是真的,你娘十有八九会没事。”
唐副眼睛红红的像兔子,闻言恨不得指天发誓,“大哥,我说的千真万确,我发誓,若违此誓,天打五雷轰!”
侍卫拦住了他,拎着这个小少年,去了最近的一家客栈,交了住宿费和热水费,让这个小孩洗个澡,再换一身干净衣服。
*
顾乐瑶回到王府,把这件事跟李衡说了。
李衡很早就进入朝堂了,这种事上比她更有经验,听了这件事,点点头,“我叫下面人去核查一下,若是唐副之母真有冤屈,咱们就帮帮她。”
顾乐瑶放心里,李衡说了会管这事,就一定会管,她心里安定了不少。
她不由得有些感叹,“唐副他爹唐赐也很厉害,为了救人不怕自己被人剖腹!唐副的母亲也很勇敢,听从丈夫的遗言,敢于剖尸诊病,救了一个县的百姓也很厉害,这麽厉害的人若是能到医署就好了,不知道能救多少人呢!”
若是都到医署任职,唐家一家人一定都能有一番作为!
顾乐瑶想起前世的时候,有一些品德高尚的人会在生前签下身体器官捐赠协议,用于医学研究,想来,唐赐也是这种品行高尚之人。
可惜,这样的好人却英年早逝了,他的家人也受累,有了牢狱之灾。
要是能救的话,顾乐瑶一定要救下唐副的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