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云色绵绵(六)“太子与寡嫂独处一室……
晏朝轻笑:“大嫂折煞我了。您有吩咐,我自然不敢怠慢。”她顿一顿,并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客套寒暄上,再度追问:“大嫂特地用那句诗引我来,可是与我母後有关?”
面前是茶烟袅袅,如一缕残存的气息般渐渐湮灭。阳光已被关在窗户外面,斑驳的光影照在孙氏清瘦的身影上,她周身显得莫名落寞。
“是,”孙氏微微颔首,并不否认,目光却不肯看她,垂了眼睫,淡淡道,“听闻太子这些年私下一直在查探温惠皇後的死因,这份孝心着实令人动容。可你一直查到现在都没有动静,不觉得蹊跷麽?”
“我知道暗中有人阻止。”晏朝道。
“是陛下。”孙氏面不改色地接一句。
晏朝神色微变。
孙氏目光顿然犀利,问她:“如果当真是陛下,太子当如何?”
“你……”晏朝失神片刻,脸上浮现出薄怒之色,沉声道,“妄议陛下可是大罪。”
之前皇帝阻止她查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一定与皇帝有关。可孙氏现在竟就这样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她的底气在哪里,目的又是什麽?
“妄议?不敢妄议的太子也查不出来什麽。你既然肯来听我说,自然是不介意我妄议的。我知道,你必定也有些猜测,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你若肯信,我告诉你一个找证据的去处,你自己去查。”
说罢,孙氏继续垂首饮茶,像是并不在意。
等口中茶香弥散开来,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才继续道:“你去查永宁宫。从前没查过吧,所以你这麽些年什麽也不知道。”
晏朝心口忽然一坠,眼眶有些热。宁妃与温惠皇後关系很好,但关于温惠皇後的死,有些地方她一直含糊其辞。
她攥紧了手掌,勉力镇定下来,吐出一句:“宁妃娘娘没那个必要。”
孙氏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利用她的疑心,若她当真起了那个心思,才算是与宁妃真真切切地生疏了。她不想这麽快与孙氏撕破脸,也不想让她得逞得太早丶太容易。
孙氏眸中的意外一闪而过,看了她一眼,随後蹙眉,陷入沉思。
晏朝状似不经意般叹了口气:“若当真如大嫂说的。即便是陛下,我又能怎麽样呢?我身为储君,难不成要违抗君命?”
孙氏没料到她会忽然想到这一层,一时怔住。随即忽然发觉看不清晏朝的心思,竟是将自己也套进去了。
“太子连东厂厂督都使唤得动,还怕查不出来这些东西。”她袖底指甲已掐进掌心,终究冷了脸色,思及曹家,再也撑不住了。
她没有家世,眼下和晏斐相依为命,身後靠的便是曹家,谁知半路杀出个兰怀恩,突然出手。
原本曹楹丧子已是损失极大,加之这次来自皇帝的打击和朝中的压力皆不小,也不知他能不能承受得住。
“大嫂慎言。厂督是陛下的人,他的言行自然就是天子的意志,与我何干?我可没有那个胆子,敢左右陛下。”
孙氏见她油盐不进,有些不甘心今日一无所得,压低了声音,将话说明:“温惠皇後的死,陛下是凶手,宁妃也是凶手……”
“许是天气太热,大嫂有些神志不清了,这样的话,可实在不能乱说。”
晏朝起身,拱手正欲告退,外面忽然嘈杂起来。宫人的拦阻声丶脚步声丶通禀声杂乱无章,一叠脚步声逐渐闯近。
“太子!你光天化日之下擅闯寡嫂宫殿,逼我大嫂与你独处一室,实在有违伦理,该当何罪!”
永嘉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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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怀恩方从东厂出来,便听闻了昭阳殿之事。他眉心一紧,脚下步子止在门前,沉思时也觉攥过刀的右手灼灼麻木。
太子与昭阳殿之间关系一直微妙,若无要事定然是不会轻易前去的。怎的偏又被永嘉公主捏了把柄?
“督公,驸马薛恒也随公主进了宫,尚不知所为何事。”
兰怀恩眸光一定,负手踱步走出:“走,咱去看看,左右我也有要事禀报。”
东暖阁,皇帝沉着脸色坐在龙椅上。一衆阁臣才被赶出去,满心皆是繁杂的政务,耳边尤充斥着他们方才争论不休的嘈杂声。
而他一向疼爱的长女忽然执意求见,入殿後就先气势汹汹告了太子一状。都言家丑不外扬,永嘉公主倒也守礼,只是她面红耳赤地难免说得急切,只恐外头那些人都听见了。
皇帝面子有些难堪,但到底克制着心底的怒火,尚算耐心地听她讲完。正欲开口询问,忽有太监进来上茶。
公主一转身,与那太监撞了满怀,灼烫的茶水顿时满殿飞溅。皇帝御案上几本奏折还未来得及合上,便星星点点晕开几笔墨色。
“永嘉!”皇帝终是沉沉斥责出声。
永嘉公主脸色一凝,连忙请罪,心下顿时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