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着背,虚虚一扶肚子,仿佛怀有身孕。
“……殿下摸一摸呀,他会动了,刚才吓了妾一跳呢。”
“等冬天的时候,孩儿就诞生了,殿下等一等他,好不好?小孩子长很快的,一眨眼就会走会跑了,殿下一动特别想听他叫一声爹爹的……”
“殿下还要教他写诗画画,教他骑马射箭,要陪着他长大,要牵着他的手一步步走上高高的台阶,看看山河远阔……”
慢慢地,她神色愈渐失落。
“殿下说要和柔儿永远在一起的,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你怎麽忍心丢下柔儿一个人呢?雪还没有落下,我们还没来得及白头,你怎麽能先走呢?”
她终于失声痛哭,瘫倒在地上,肝肠寸断。
在场所有人的都不免为之动容,渐渐沉浸在悲绪里。
晏朝垂下眸子,眼角有些酸涩。她不知道自己在怜悯孙氏,还是想起了昭怀太子。
就在屋内气氛悲凄到极点的那一瞬间,内室的帘子被猛地掀开。
一个人影挟一缕寒光迅疾闪入,趁衆人失神之际,直直冲着晏朝撞过来。
她想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见了晏朝就抑制不住满腔悲愤,怒目切齿,先恨声喊出来。
这一喊不要紧,满屋子人都听到了。
晏朝身前一名侍卫见t她手持利器,唯恐她伤主,情急之下拔了刀,向前一挡。
薄刃顺势擦过少女细嫩的脖颈,艳红血色如花雨飞溅。
徐疏萤红着眼,脸上泪痕未干。一双眼仍直勾勾盯着晏朝,喉中发出一声低低呜呃,伶仃单弱的身影便软软倒下。
晏朝心头蓦地一震,隐约的钝痛感绵延开来,不由冷睨那侍卫一眼:“让你动手了?”
侍卫放下刀,低头告罪。
晏朝不理她,转身走出寝居。一只脚才踏出门槛,忽然在一叠杂碎的脚步声里,听见孙氏哀哀的呢喃。
“……殿下,我知道是你把斐儿也带走了。你是该和斐儿团聚了。你还没有见过咱们的孩儿。可是九泉之下,你还会记得柔儿吗?你还认得柔儿吗?”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晏朝霍然回头,却已看不见孙氏的影子。她眼里蓄了些许温热,风一吹,又冷了。
“孙羡柔,你怎麽就疯了?”
“我查了那麽久。是你在坤宁宫里放了能致我母後小産的晚庭香,是你派人在宁妃端给我母後的那碗粥里下药,是你在李贤妃宫里安插的小宋,是你指使那个宫女推庄嫔落水致使一尸两命。你害死我母後,离间我和宁妃,暗中勾结曹家几次三番要杀我!我查得清清楚楚,还没听你亲口认罪,还没听你低头认输,你怎麽就先疯了?”
“你为你的斐儿筹谋算计,到头来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是你的报应!孙羡柔,这是你的报应!”她眼眶发红。
“你凭什麽以为疯了就能逃避一切……”
十馀年的宿仇真相大白。可如今,她还要恨谁呢?
她的眼眸跌进漆黑的夜,茫茫无际,四处漂泊。探寻和沉没都没什麽分别,看不见月辉,更激不起半点星光。
昭阳殿,以後或许就没有昭阳殿了。
她脑中闪现出斐儿小小的身影。
踏出这道门,外人谈论的,便只有那个太子,如何逼疯长嫂丶滥杀宫女。
回到东宫,兰怀恩在等着她,并不为什麽要事。这一晚,兰怀恩紧紧拥着她,跟她说:“殿下,别回头就好了。”
斜风闪灯影,迸雪打窗声。
晏朝就着暗沉沉的灯光,凝神望他那双桃花眼。这张令天下人深恶痛绝的脸,这个被认为至邪至恶的人,此刻,与她同床共枕。
她笑了一笑:“那看来,我也得求恶名了。”
兰怀恩吻着她额头,低低道:“陛下没几天日子了,这个年大概也熬不过去。殿下要早做准备。”
作者有话说:这章真的太难过了。
正文剧情线不多啦,即将步入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