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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旧记忆 怎麽见着了表哥连话都说（第1页）

第80章旧记忆“怎麽，见着了表哥，连话都说……

那一夜的风刮得猛烈，任知节可以清晰地听见箭矢破风而来的声音，也能感觉到尖利的箭镞破开肌肤扎入血肉的剧痛，那一晚的所有感受，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滚滚泄入她的脑海之中，她像是承受不住这些记忆一般，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几步，而眼前的幻象，便像是被戳破的气泡一般，缓缓碎裂。

古志城昏暗的火光又渐渐地钻入她的视野。

她弓着腰，剧烈地喘息着，妲己身上浓郁而靡丽的香气笼罩在她身侧，使得她有一种自己几乎无法呼吸的感觉，她用力地呼出一口气，便感觉到一只冰凉而细腻的手将她的手握住，与此同时，妲己的声音在她的耳侧响起：“您都记起来了麽，知节仙长？”

任知节站直了身体，再睁开眼时，便看见了站在前方的远吕智，此时的她脸上已经没有了多馀的表情，只冷冷地说：“後来发生了什麽？”

妲己转着圈走到了她身前，用一双属于属于兽类的金色竖瞳盯着她，笑着说：“後来呀，仙人们擒住了强闯仙界的远吕智大人，将他关在了仙界大牢里，就是曾经他们想扔我进去的那个地方，而仙长您，则因为其他原因离开了仙界，从此再也没有回来。没有仙长的日子真的很难过，我这样一只狐狸，只有每天被人欺负的份儿，我每次受了伤，都只能躲在角落发抖，想着为什麽仙长走的时候不带着我一起呢。直到有一天，我路过仙界大牢门口，听见远吕智大人问我，‘想去找她吗’。”

“所以你偷偷放出了远吕智？”任知节将视线投在了妲己身上，而妲己则咯咯笑了几声，朝她身前凑近些，说：“既然仙长不带我一起走，那麽就让我去找仙长好了。”

任知节看着他，翘了翘嘴唇：“可是我什麽都不记得了，以前的事情，无论好的坏的，我全都不记得了，我现在只知道，你们是我的敌人。”她握紧了手中长枪，再看向远吕智，直直望进他的血一般的红色眼眸中，“身为将士，自然是要将所有敌人一一斩杀。”

任知节话音刚落，便已经出枪，站在她身前的妲己反应速度惊人，臂弯间紫纱挥舞，人便已经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她声音中已经没有游刃有馀的娇柔感，而是带着几分怨怼：“你当初不带着我一起走，我找你找了这麽多年，好不容易才终于见到你，你居然还想杀我，知节仙长，你真是伤我的心啊……”

任知节也不答话，她左脚一蹬，整个人腾空跃起，手中长枪在内城中昏暗的火光里带出一道短促而又晦暗的亮光，直直劈向妲己，妲己的看着锋利的枪刃，瞳孔微微睁大，而这时，一阵黑影闪过，任知节只觉得自己手中的力量被另一股力量截住，她擡头一看，便对上了那双无喜无怒的红色双眸。

她在这时有那麽瞬息的诧异，而在瞬息之後，她将枪抽回，急急向後退了几步，站直了身体，与站在妲己身前的远吕智对峙。

此时，古志城内城又陷入一片沉默，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劈啪声，以及内城外起义军们的冲喊厮杀声。

良久，远吕智开口，又是那样浑厚低沉的声音：“知节。”

任知节冷冷地看着他，握着长枪的手攥得更紧：“远吕智。”

远吕智朝她走近了一步，说道：“你记起来了？”

“记起来了。”任知节笑笑，“感谢你当初把我从尸堆里拉了出来，教我使枪，带我喝酒，也……让我知道被信任的人背叛是什麽感觉，你让我体会的太多，我竟不知是要怪你，还是要谢你了。”

“我不是有意的。”

“作为将领，你那样做本没有错，我没有立场去怪你。”任知节脸上的笑意逐渐变得僵硬，她用另一手抚了抚自己胸口的护心镜，“但你也没有立场来寻求我的原谅，当年的任知节早就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没有原谅你的权利。”

“知节……”

任知节猛地横起了长枪，用枪尖抵住了对方喉咙：“现在我们，唯有相杀。”

远吕智的红眸在瞬间变得晦暗起来，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而此时，任知节的枪已经携带疾风席卷而来。

“就当做，是为我自己报仇吧。”

任知节死过太多次了，多得连她自己也数不清楚。

她曾与霸王项羽于乌江背水一战，项羽披散着长发，以剑撑着自己的身体，高唱楚歌，一曲结束t，他用布满茧子的粗粝的手抚摸她沾满了血污的脸，说：“我总想着等一统天下，再与你剖白心迹，然而此时，我却只想自己再多活一天，哪怕一天，就像普通的情人一样，把你抱在怀里疼，也成了奢侈。”

而後，他挥剑自刎，倒在了她的怀里，而她的眼泪刚从眼眶喷薄而出，便已经被垂死的项羽一刀刺入了腹部。

她也曾与织田信长并肩而驰，杀今川斗武田，在琵琶湖畔建起了安土城，过了两年安逸和乐的日子，她总觉得自己已经扰乱了那个总是安静地吹着和笛的长发青年的心，却没想到本能寺一场大火，把她一切的闲适烧灼殆尽。

最後这个人带着满身大火抱紧了她，笑着说：“对不起，我爱你啊。”

後来，她与李倓在鄯州城外与吐蕃军一战，本想着这一战之後，便能连夜策马回去长安，躲在西市教坊的楼宇之中，听着歌姬们演奏胡乐，看着马上要过季的牡丹，可没想到，那一箭一箭，就那麽狠狠扎进她的後背，她听着李狗蛋絮絮叨叨地说着长安美景，却只能咬着牙一声不吭。

最後，她都不知道到底是谁给了她一条爱情线，让她完成任务，去了下一个世界。

她死了太多太多次，而每次横死，都像是一笔无人可算的血账，只能抹了抹眼睛，笑了笑，继续开始新的旅途。

她也有怨恨。

也……想过报仇。

长枪挥起，毫无章法，就像是在宣泄私愤一般，一枪一枪地击打在远吕智用来格挡的巨镰上，兵刃相接的砰砰声不绝于耳，而她像是什麽也没听见一般，红着眼，视野里只剩下内城中那一盏不安跳动着的火焰。

她怒吼了一声，长枪挺刺而去，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从对面冲向她的胸口，她被震得往後退了几步，直直撞进一个怀抱中去，她没有太在意，正要提着枪往前冲时，忽然听见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还是这样莽撞。”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理智迅速回笼，她缓缓地侧过头去，除了看见被外破开的内城城门和铺天盖地的火把之外，还有一张看上去陌生而又熟悉的脸，陌生的是他的五官，而熟悉的，是那种笑中带着一些戏谑和疼爱的眼神。

她张了张嘴，一个称呼涌到喉头，又咽了回去。

“怎麽，见着了表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金发碧眼的男子笑着道。

任知节眼也不眨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眶中涌出了什麽温热而又湿润的东西，那些火光在她眼中跳动，最後连绵成片，在她眸中化为了一片能将人灼烧成灰的火海。

“……表……哥……”

她从没有过怨恨的，大约就只有这个人吧。

他会用温热的手轻轻地拍着她的额头，在她伤心时为她拭去泪水，在她开心时望着她笑，在她什麽也看不见的时候，做她的眼睛。

就算她死了，也想再见他一面。

作者有话说：Orz

兄妹相见，两眼泪汪汪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