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忠城看向时灿:“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麽事?”时灿礼貌与他对视,静静等着他开口。
“时菡。”柯忠城在心里反复斟酌,决定不做长篇大论的铺垫,单刀直入:“在九个月前,去世了。”
时间仿佛静止,一分钟竟有六十秒那麽长。
时灿的耳朵噪音嗡嗡鸣叫,看着面前的人一张一合的嘴,听不清说什麽,他的双手用力攥紧沙发边沿。
“她的骨灰被允允带回国安葬。”柯忠诚从手机里调出云端病历的页面,把大使馆认证死亡复印件等多份,办理骨灰回国的手续底单,给他:“就在找到你之前。”
时灿机械接过来,还算冷静翻着一张张单,指尖划到时菡经历各项手术的文字时,视线模糊,周遭的空气变得稀薄,让他喘不上气。
“酒店失火那天,她挡住我们身後燃爆冲力,允允第一时间背她跑出去,送进医院抢救,并发严重,只能紧急安排转院,进行多项手术,还是没能留下她。”丁秀静握住丁啓亮的手,忍痛从轮椅下来,去牵住柯忠城的手,夫妻二人向着时灿郑重鞠躬,丁秀静:“对不起,让你失去亲人,我们。。。”
贾远不知道里面什麽情况,只跟柯允蕴保持联系,突然,眼前一晃,那人不顾双腿,跌跌撞撞推门离开,他一激灵,匆忙高声喊了句:“丁啓亮,你看着叔叔阿姨,我去看看。”
他说完,拔腿就跑。
时灿的脑子混混沌沌,他迅速走到路边,见车就拦,他要回去,必须马上回国。
贾远看得心惊胆战,赶紧拽住他:“你要去哪里?我帮你,我帮你,你站在这里等我。”
时灿置若罔闻,擡腿就要往马路走,贾远拿他没办法,尽量拉他往里面站点,擡手去拦,上车後听到他报地址,才知道这人想做什麽。
贾远通知柯允蕴:我们在去机场的路上。
他偷瞄时灿一眼,心叹,护照证件什麽都没拿,去机场有什麽用?
50分钟过後,司机接到一通电话,只应了一句便拐入离机场附近五百米的酒店停车。
柯允蕴拉开车门,向司机道谢,同时,时灿推开自己身边的车门下车,固执往机场方向走,贾远当即跟过去,急促:“你知道她葬在哪里吗?你就回去,至少我们听她把话说完啊。”
时灿突然停下,艰涩:“她葬在哪里?”
贾远解释:“我不知道,但她知道啊。”
时灿机械般重复一遍:“在哪里?”
“我……”贾远的衣领瞬间被提起来,他又不能对时灿动手,看向走过来的柯允蕴冲自己比划了下後面的酒店,摇头放松他的警惕:“我真的不知道。”
“每一个人都知情,你会不知道?”时灿平缓阐述事实。
贾远以最粗暴的方式钳住他的手,绕过自己的肩,一把扛起来,收紧力道,任他怎麽动,都掉不下来。
就这样,两个大男人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在酒店服务人员的注视下,大摇大摆跟着柯允蕴上电梯:“我没说谎,我真不知道你们的事,但大家有话好好说嘛。”
时灿脸色极差,使劲推他。
贾远把他放下,拿柯允蕴递的隔壁房卡,眼疾手快拉着又要走的人,塞进8109房,顺手关门,喊了句:“我在隔壁等你们。”
柯允蕴反锁,转身,他淡漠看着她:“我不想见你。”
她是一个从头到尾欺骗他的人。
时灿避开她去开门,倏地,腰间一紧,纤细的手交叠到他的腹部,严丝合缝用力抱着他:“我们先谈谈好吗?如果谈完,你还是不想见我,我会离开。”
“好玩吗柯允蕴,你当我是什麽?”时灿缓缓闭上眼,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冷漠讥讽:“隐瞒真相,团队邀请,结婚入赘,签约艺人,费尽心思做那麽多事接近我,骗我,看着我像傻子一样相信你,对你産生依赖,再告诉我,我妹妹死了,但你们做出补偿,受益人是我,一切都按你的推算走,是不是特别有意思?”
往日的点点滴滴如同潮水一般涌上,他们莫名的话,莫名的事,都变得异常合理。
“还是内心的愧疚令你只能牺牲自己,以这种方式赔给我?”时灿刚掰开又让她重新缠紧,他睁开眼眸,冷声:“我谢谢你行吗?能放开了吗?”
“不能。”柯允蕴断然拒绝。
时灿不禁嗤笑,一滴泪悄然无声从他的左眼划过脸颊,这麽多年,他都以为自己不会哭了。
他心里唯一的支点骤然崩塌,浑身失了力,撑不住下跌蹲落跪坐,连带拉着背後的柯允蕴顺势弯下腰。
柯允蕴绕到他面前蹲下,心脏生出陌生的感觉,像是心疼,又像被他牵动。
她不受控制地越界,擦拭他的眼泪,拇指轻轻抚摸他的脸,低哑:“时灿,我现在不能放你走。”
今天若是不将事情说清楚,让他走出这个门,所有一切,都前功尽弃。
她一直刻意藏匿被护着的痛苦,压抑着酸涩低泣:“我对你,一开始是愧疚,到现在,我明白你就是你,不只是她记忆的那个你呀。”
时灿的神经线似是被这句话拨动,眼眶猩红,擡眸注视,伸手屈指拂去她的眼泪,没再直接推开她,喉咙发紧:“她说了什麽?”
“她不想让你知道自己去世的事,担心你接受不了,会跟着她离开。”柯允蕴缓缓後退,按住他控制不了不停发抖的手:“她临终前对我说了很多话,你先起来,坐到那边,我慢慢告诉你。”
时灿刚挪动,闷哼一声,双膝剧烈疼痛,他稳了稳气息,按住柯允蕴打电话的手:“就在这里说吧。”
“先去医院。”柯允蕴当机立断,再度被时灿制止,坚持:“现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