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奶奶让我给你过来接你,打你电话关机了。”这会儿大家都回去休息了,周围十分安静,灵堂那边响起的声音让林知意顿住了动作。
这嗓音听着挺熟悉。
是让人忍不住皱眉的熟悉。
林知意下意识地侧头看过去,大伯正在给程叔递烟,让他明天早点过来,程叔旁边的人背对着她,看背影到不是很熟。
程叔手上的烟被点着,两人的话还没说完,旁边那人似是等着无聊,随意往後一转,下一瞬,林知意就和他的眼神隔空对上。
林知意不说脏话,也不爱听别人说脏话。
但她这会儿看着那张脸,一句“我靠”冲到嘴边差点没刹住。
对面的人霎时怔住,紧盯林知意两秒,又回头朝大伯看了一眼,再次瞥向林知意的时候,似是恍然大悟般扯弯了嘴角。
他迈步朝林知意过来,林知意朝他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转过身子不想搭理他。
“巧得很呐!我俩还真是有缘!呐。”
林知意没说话。
“哎,”他想去拍林知意的肩,被人侧身躲开了,手在半空停滞一秒,垂回身侧又继续道,“我寻思,我他妈才是受害人吧,你摆这副样子给谁看呢?”
林知意挑选着合适的花,脸色不太好看,“你放尊重点。”
“哟呵,你当你谁呢?老子现在的处境都是拜你所赐,说吧,打算怎麽赔偿我?”程思嘴里不干不净地说。
林知意擡头斜他一眼,声音比眼神更冷,“你有病吧?”
“卧槽?你……”
“你怎麽没去坐牢啊?程思,”林知意把手里的花扔在一旁,直起身子冷冷盯着他,“还是说,这麽快就放出来了?”
程思有些气急败坏,脸都憋红了,“我他妈……”
“不带脏字儿不会说话啊?”林知意控制着音量,“这麽灵秀的地儿怎麽会养出你这样的人?”
程思的狠恶就跟癌细胞似的,在身体里迅速扩张,垂在身侧的手还没擡起来,就被身後的召唤打断。
“程思,”程叔把烟扔地上,擡脚踩上去来回碾了两下,“走啊。”
“你家孩儿都长这麽大了啊?”大伯按照流程问了一句。
程叔随口一答:“就长个子不长脑子,这麽大了连叫个人都不会。”
林知意听到这话,恨不得张嘴补一句:“脑子应该是安错地方了。”
程思深呼吸了两下,低声朝林知意甩下一句:“走着瞧。”
林知意又给他递了个白眼。
随後转身扯了个没用的薄木板垫在石阶上,就地坐下。
腰都快断了,谁要和你走着瞧?
真是冤家路窄,林知意简直觉得可笑,程叔看着挺热心肠挺正直一人,怎麽基因突变成这样?
大伯把灵前打整好,也过来加入扎花圈的队伍,他看林知意坐在地上,朝她笑笑,“累着了吧?去找个凳子坐会儿,地上凉。”
“没事儿。”林知意答得干脆,“坐两分钟就好。”
大伯在旁边拿了个新的架子,弯腰开始扎花,拿着花比了半天,才找到合适的角度。
“哎,小意啊,”大伯调整了一下花的角度,“我刚看程家那小子是在和你说话麽?你俩认识?”
现在再把她俩凑一块,林知意都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的感受。
借用陈肃的话来说就是晦气。
“啊,”林知意随便编了一句,“见过,不熟。”
大伯咳嗽两声,继续说:“那孩子,我不知道怎麽说,你俩就是普通认识也没什麽,看着应该不像是个太坏的孩子。”
“就是吧,”大伯斟酌了一下措辞,“就是,你俩要是,那啥的话,我觉得不太行。”
他这话说得委婉又直接,林知意听懂了,她起身走到大伯身边,冲他比了个大拇指,“您这看人的眼光真毒辣。”
“别贫,虽然背後揭人短不地道,但架不住你是自家孩子,我们做长辈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跳坑里去。”大伯这半天终于扎好第二朵花,擡手揉了揉眼睛。
林知意心里一阵暖暖的,汩汩往外冒着热气。
在家人面前,好像自动就会回归小孩儿心态,林知意见到程思的反感被烘散大半。
她转头看着大伯的侧脸,鬓边白发好像比早上看到的又多出几根,林知意轻轻呼了口气才回道:“放心吧,大伯,我眼神儿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