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包着一层壳似的微笑,也不是上级对待下属那样疏冷的表情,而是独独属于玉利京反的丶温和中混杂着欣慰的笑容。
即使因为个人经历,这笑容不再像从前那样纯净,放在如今的这位审神者身上,也弥足珍贵。
“……欢迎回来,清江。”他低声道,“我等了你很久。”
式清江跪坐在他面前,又低头行了一礼。礼毕後他擡头,恭恭敬敬地伸手将铃间奉上。
离开那个世界後,铃间本体上的血污也随之消失。纤白的一环躺在他手心,被京反接过去。
“我去某个世界,做了一段时间的人类,期间铃间殿帮了我很多。”式清江道,“我很感谢他。”
和室中没有其他人,京反接过铃间以後,竟然席地坐至式清江面前。
“似乎是一段奇妙的经历。”他道,“愿意和我说说吗?”
这才是他们更加熟悉的。
从前在玉利宅的无数个日夜,式清江都这样陪在京反身边,时隔千年这对影子再次重叠,仿佛宿命相接的回环。
式清江同他讲述那个会生出恶鬼的世界丶讲述以人类之身与鬼拼死战斗的鬼杀队队士丶讲述紫藤花包围的産屋敷宅丶生者烈火一般头发的少年丶夜中六只眼瞳的鬼,最後讲到了白神幸次的遗书。
“他告诉我,要为了守护自己的心而挥刀。我不会再囿于过去,主殿。”他注视着京反,神情坚定道:“从今以後,式清江仍会作为您的佩刀,为您的宏愿拼尽全力。”
“绝不会再让从前的事情重演,这次一定会……主殿……?”
京反倾身上前,给了他一个有些颤抖的拥抱。
“欢迎回来,清江。”
*
出天守阁前,京反告知了他鹤丸的位置,在他从前常常独自坐着思考的走廊。
他一路神色如常地过去,可到了走廊边上才知晓“近乡情怯”一说。
鹤丸独自坐在那里,望着天边不知道在想什麽。式清江远远望着他的背影,一时之间有些踌躇。
风轻轻扬起鹤丸雪一般的白发。
如今本丸并没有下雪,可鹤丸就像是白日里的飞雪,穿过千年的时光,依旧稳稳当当地落在他面前。
他蓦地将心中的踌躇全部甩掉,大步向前去。
鹤丸被脚步声惊动,有些奇怪地回头想看看是谁,却猝不及防地被拽进一个怀抱中,有些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来者的身份倏地浮现于脑海。
等丶你什麽时候回来的?
为什麽没人告诉我?
封印已经没关系了吗?
说到底为什麽会被封印?大侵寇时到底发生了什麽?我丶我为什麽——
明明有一脑子的问题要问,真到了嘴边却一个也说不出口。
鹤丸慢慢伸手环住兄长的身体,手掌揪紧他背上的衣物,眼前一瞬间模糊起来。
为什麽呢……?
这种时候明明应该开心的,却总觉得非常丶非常难过。
像是忘掉了什麽不该忘的事情,连带着将想说的话也一块儿忘了——
他将头埋进式清江的胸口,默不作声地流泪,泪水沾湿了一大片衣襟。
式清江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脑。
“别哭……。”他低声道,“真想哭的话也没关系,我会帮你挡好的。”
这话飘进鹤丸耳朵里,逆反心理噌的一下就起来了。他从式清江怀里扒拉出来,三下五除二将脸抹干净,很不客气道:“我没哭。”
式清江立刻忽视掉他泛红的眼角与鼻尖,肯定道:“对,没哭。”
鹤丸被噎了一下,又不好发作了。
式清江道:“抱歉……我把你送我的发带弄坏了。”
曾经旅行时在人之城买的发带,如今再想买已经买不到了。
鹤丸愣了一下,伸手拢了一把一把他披在肩上的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