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
阴无相瞥了眼手机屏幕,热搜词条“阴无相非阴家亲生子”像根刺扎在眼底。
他指尖在屏幕边缘无意识摩挲了两下,又无力地垂下,疲惫地揉了揉太阳xue,指腹传来细密的酸胀感。车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过玻璃映在他脸上,红的丶蓝的光斑明明灭灭,像打碎的镜子,照得他眼底的倦意无处遁形。
“知道了。高秘书,麻烦你直接开去公司。”
“阴总,现在去公司?”高秘书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语气里的担忧更浓,“股东们已经在高管群里炸锅了,公关部刚发消息说,现在就有媒体蹲在公司楼下,今早开盘股价怕是要跌……”
到了公司停车场,夜色深沉,写字楼的灯光所剩无几,只有零星几个窗口还亮着灯,像黑暗中孤独的眼睛。
阴无相推开车门,下车前转头对高秘书说:“今天麻烦你了,你现在可以回家休息。”
“阴总裁,你没事吧?”他想安慰,却觉得所有话都太苍白,只能局促地站在原地,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没事。”
没事?
高秘书愣在原地,眉头拧成疙瘩。撇开他从肖玲家回来时,那副眼底藏霜的模样不说,网上爆出的“阴总裁非阴家亲生子”的消息,无异于把天捅了一个窟窿。热搜上“鸠占鹊巢”的骂声丶股东群里的质疑丶公关部紧急发来的股价预警,哪一件都能压垮寻常人。
想起这两年旗沿集团总是被搅进各种离奇事件:总裁失踪丶遇害,接着又卷入诽谤案,现在更是爆出如此劲爆的身世之谜。而爆料人,竟然是阴总裁的父亲——上一届旗沿总裁阴守常!
高秘书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外人不知道内情,跟着起哄造谣,可他心里清楚得很。
阴总裁哪里占过阴家半分便宜?
分明是阴家把他当牛马使唤,挂着“亲儿子”的虚名,让他无休止地付出。
‘亲儿子’要没日没夜的干活,‘养儿子’只需坐享其成。一直以来,他就觉得怪异得很,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阴守常打的真是一副好算盘。
那年他刚进公司,就面临着公司即将倒闭的危机——正是因为阴守常能力不足,把公司经营得一塌糊涂,气得阴老爷子心脏病发作。
是刚大学毕业的阴无相临危受命,挑起了旗沿的重担,才让百来号员工免于失业。那时的阴无相,也才二十四岁,所学的专业是天文学,与金融领域毫无关联。
没有人知道他熬了多少个日夜,啃了多少本专业书籍,付出了多少心血,才硬生生将濒临破産的旗沿公司,一步步推向辉煌,打造成如今的旗沿集团。
大家只看到了旗沿的辉煌,却忘了背後那个默默付出的身影。
可现在,阴守常为了自己的亲儿子,把这一切都毁了。
见高秘书傻愣愣地站着,阴无相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没事的,你快回去休息吧。休息好了回来,一切如常。”
高秘书下意识点头,喉结动了动想说什麽,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
阴无相虚虚笑了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哦,对了,今天记你出差,有出差津贴。”
“阴总,这都什麽时候了,我哪还在乎津贴。”高秘书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却也知道阴无相的性子,只能点了点头。
阴无相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已近午夜。
公司里空无一人,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
他习惯了在黑暗中行走,一步步走进办公室,没有开灯,任由黑暗将自己包裹。
窗外的城市渐渐沉寂,只有远处的灯火偶尔划破夜色,短暂照亮室内的陈设。
“人生皆过客,唯我一人尔。”他低声呢喃,语气里满是自嘲。
黑夜太多,多得他早已不想一个人继续走下去。然而就算他不想,生活总有那麽多事与愿违。
真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他走到办公椅前坐下,面朝落地窗。
窗外漆黑一片,城市的灯火在远处汇成一片朦胧的光海,浓稠的黑暗中,仿佛有一头巨兽潜伏在那里,只要他动一下,就会窜出来狠狠咬住他的喉咙,一击毙命。
阴无相就那麽坐着,如老僧入定般。任由时光流逝,黑暗潜走。
东方的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远处的建筑轮廓逐渐清晰。黎明的第一缕破晓曙光划破天际,染红了半边天空,他依旧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待到晨曦铺满天空,淡粉色晕染了朵朵白云,温柔的光线透过落地窗洒进办公室,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旗沿集团总裁办公室的门终于被推开,一直悄悄守在茶水间的高秘书连忙探起了脑袋,走廊里的晨光勾勒出他的身影:“阴总,您一晚上没休息?要不要先吃点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