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大理寺厨役的规矩,送饭本轮不到新人。除了给狱吏的那份先备出来,其他且须得等所有吏员吃完,收拾好残羹,送饭者才能提着剩下的饭菜去。
吴鱼想代替沈风禾,却被陈厨训斥了一顿。
他知晓陈厨在刁难她,只能开口安慰,“妹子你莫怕,就是将饭食带过去而已,那儿的吏君会拿去给犯人吃,放下你就回来,届时也差不多下值了。”
沈风禾点点头,“嗯,我不怕。”
两人在厨房洗刷着碗,听着外面饭堂的声音渐渐散去,天色也暗沉了下来。
等收拾妥当,沈风禾拎起沉甸甸的食篮,里头是剩下的葱豉煮豕肉和芫荽炒獐子肉。汤汁凝了油花,饭菜也凉透了。
大理寺狱的入口藏在东侧角落,走进去,两侧墙壁燃着火,透着森然。
看管牢狱的狱丞叫柴忠,他约莫四十出头,身形魁梧壮硕,一双三角眼配着短胡茬,有些凶戾。
沈风禾拎着食篮走上前,“吏君,晚食备好了,您先用。”
柴狱丞上下打量她一番,“新来的?”
“嗯,是第一日。”
柴狱丞伸手从食篮里拿了块豕肉,塞进嘴里嚼了两下,眉头顿时皱起,“呸”地吐在脚边。
“这鬼东西也能给人吃?”
他抬眼看向沈风禾,“你自己往里走,里面有人接应。”
他忽而咧嘴一笑,继续道:“往深处走,脚下仔细些,这路滑得很。记住,别乱看,也别乱说话,里面的人。。。。。。可都不是善茬。”
廊道越往里越暗,两侧囚室里面关押的人不多,三三两两蜷缩在角落,蓬头垢面。
见沈风禾提着食篮走过,便有人笑道:“今日怎是娘子送饭?娘子生得真美,比平康坊里头的舞姬还美。”
他们一日只吃一顿,眼神不知是盯吃食还是盯人,贪婪无比。
沈风禾加快脚步往里走,只想早些送完离开。
尽头是间小耳房,一个狱卒早已等候,接过食篮后去派发。
她如蒙大赦,转身就往外奔,奔走间听见左侧廊道传来铁链拖拽声。
桎梏室内,被铁链锁在刑架上的犯人浑身血污。他头发凌乱地垂着,遮住大半张脸,只剩一张干裂的嘴大张着。
“陆瑾,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杀了我啊。”
陆珩站在他面前,握着一柄鞭子,“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本官包你活。”
“活?”
犯人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笑得癫狂,“你关了我整整一年,陆瑾,你觉得我还稀罕活?呸!妖后的走狗!”
“啪——”
犯人肩头顿时添了一道血痕。
但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反而笑得更凶,咳着血沫嘶吼。
“爽!再来!陆瑾,你不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吗?哈哈哈。。。。。。”
陆珩握着鞭的指节泛白,眼底阴鸷一片。
犯人见他这样挣动铁链,尖叫着嘶吼:“他为大唐耗尽心血,却落得狡兔死、良狗烹的下场,你们杀他、构陷他,屠戮忠良!”
“我追随他半生,为他奔走效命,如今他含冤而死,我又何惧一死!”
他撞向刑架,“陆瑾,你不过是妖后手中的刀,今日你审我,明日你也会步他后尘,你会有报应的!”
桎梏室里的嘶吼还在回荡,陆珩的目光却骤然落在门口那道身影处,冷喝一声:“谁?”
未等沈风禾多说一句,他已如鬼魅般至她跟前。
他的手扣住她的脖颈,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她手中的空食篮也随之落地。
脖颈被扼住,沈风禾的脸颊飞快涨红,窒息的憋闷感顺着喉咙往上涌。
她艰难地张了张嘴,“郎。。。。。。”
“你是谁,来这儿干什么?”
陆珩眼神冷冽如刀,上下打量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