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声叹息抚平了所有窥探,顾休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然而,好觉的终点,是噩梦的开端。
天刚蒙蒙亮,懒人武馆外便已是人声鼎沸,比前几日加起来还要热闹。
那声音仿佛无数只苍蝇,嗡嗡嗡地穿透了院墙和窗纸,精准无误地钻进顾休的耳朵里。
他将被子蒙过头顶,试图在脑海中构建一片精神的净土,可那些高谈阔论却愈清晰。
“诸位请看!此乃‘藏拙石’!”
一个酸腐文人指着被赵黑虎劈坏的石狮子,慷慨激昂。
“看似残缺,实则大有深意!这残缺的一角,正是前辈高人对沧浪剑盟那小辈的无声点化。
剑道之路,当知藏锋,戒骄戒躁!”
“高见!高见啊!”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
“昨日那‘落子破局’,更是神来之笔!
看似随手一扔,实则引动天地气机,于无声处听惊雷,此乃儒家‘大势’与道家‘无为’的完美结合!
我等俗人,只配仰望!”
顾休在床上翻了个身。
儒家?
道家?
我只是想去隔壁桌蹭个瓜子,脚滑了而已啊!
他终于忍无可忍,顶着一头乱爬了起来。
院子里空无一人,石敢当大概又被那群“信徒”缠住了。
他只想把昨晚吃剩的鱼骨头倒掉,可刚一拉开院门,就被门口的景象惊得倒退了半步。
门外黑压压一片,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
武者、文人、富商、甚至还有抱着孩子的妇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眼神狂热得像是要吃人。
顾休端着垃圾桶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一出现,人群瞬间安静,随即爆出更猛烈的议论。
“出来了!前辈出来了!”
“他手里拿的是什么?是某种阵盘吗?”
“不对,那是前辈昨日的餐食残渣!快看那鱼骨的摆放,看似杂乱,却隐隐合乎某种阵法!这……这是在向我们传道啊!”
顾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群人,默默地把门又关上了。
他靠在门板上,感觉自己不是武馆馆主,而是被关在笼子里的猴,连扔个垃圾都有人想从中参悟出长生不老之法。
“妈的……”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烦躁地抓了抓头。
院子是待不了了。他只能像个过街老鼠般,贴着墙根溜进唯一清静的地方——厨房。
然而,今天的厨房,也不再是他的避风港。
以石敢当为中心,十几个脑袋挤在一起,正聚精会神地听着他那憨厚中带着自豪的声音。
“……所以说,这沸水,初看是纯阳之物,但水汽升腾,便是阳中生阴。
师父教导我们,要用心去感受这阴阳的转化,才能在最恰当的时机下入面条,这便是‘阴阳大道’!”
“那……那敢当师傅,您再讲讲那个‘如何通过感应土豆的呼吸来决定削皮厚度’呗?”
一个听众满脸崇拜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