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一台挖掘机正“轰隆隆”地拆着其中一栋老房,墙体坍塌的粉尘混着雨后的潮气,在空气里弥漫出呛人的土腥味。
几个穿着迷彩服、戴着安全帽的工人正靠在墙角歇气,手里端着搪瓷缸喝水,裤脚和鞋面上沾满了泥点。
她鼓起勇气走过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问道:“大哥,麻烦问一下,这里是惠林村八组吗?”
一个皮肤黝黑、额角挂着汗珠的工人抬了抬头,一口浓重的四川方言裹着粗气传来:“对头?这儿就是噻,不过都要拆完咯。”
李梅的心沉了沉,又往前凑了半步,把手里的照片递过去,语飞快地问道:“那你们认识这个小伙子吗?他叫谢维康,今年岁,以前就住这儿。”
工人并没有接过照片,而是直接笑着说道:“我们只是拆迁队的,从外地过来干活的,不是本地人,也不可能认识这里的人咯。”
“那……那原来住这儿的人,都搬去哪里了呀?”李梅的声音更低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追问。
另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工人插了句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道:“不晓得哦,听说他们都是自由搬迁,有可能投亲靠友去了,我们只管拆房子,不管安置的事,所以我们是真不晓得。”
黝黑皮肤的工人看她一个姑娘家孤零零站在废墟里,眼神落寞,忍不住多嘴道:“妹子,你找的人要是真搬走了,估计不好找哦。要么你再想想有没有其他联系方式?”
李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感谢道:“谢谢你们啊,大哥。”
这时,她想起还有qq号,回想起刚刚乘坐偏三轮摩托的时候,在街对面看到了一家名叫“情缘之约”的网吧。
于是,赶紧往来时的路走去。
……
三公里的路,足足走了一个小时。
“情缘之约”网吧里烟雾缭绕,键盘敲击声、鼠标点击声和游戏音效混在一起,吵得人耳朵沉。
李梅捏着衣角,走到吧台前,对着吧台前坐着聊天的网管小声说道:“老板,我想上会儿网,登一下qq。”
网管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留着寸头,穿着印着网吧ogo的黑色工作服,他抬头瞥了她一眼,指了指旁边的空机位说道:“身份证出示一下,交十块钱押金办个临时卡,先交钱开机。”
李梅掏出身份证递过去,又付了钱,跟着网管走到机位前。
看着陌生的键盘和屏幕,她有些手足无措,网管不耐烦地帮她点开qq登录框说道:“输账号密码就行,有问题喊我。”
她深吸一口气,照着照片背面的数字输入qq号,手指在键盘上犹豫着敲下自己的生日。
屏幕上弹出“密码错误”的提示框,红色的提示文字刺得她眼睛疼。
她又试了好几次,结果还是一样。
“怎么回事啊……”李梅急得眼圈红,朝着不远处的网管喊道,“老板,密码不对,能不能帮我看看?”
网管叼着烟走过来,弯腰看了眼屏幕说道:“密码忘了?还是账号被盗了?”
李梅声音带着哭腔说道:“密码绝对没错,只是我两年没登过了,是不是密码过期了?”
网管吸了口烟,吐出的烟圈飘在她面前建议道:“要不,你点‘忘记密码’,走找回流程试试看。”
他帮着点开找回页面,系统弹出安全问题:“请问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李梅的心猛地一跳,指尖飞快地敲下“谢维康”,点击确定。
“答案错误”。
她又试着输入“康康”、“梅子”、“梅子姐姐”……甚至是两人共同朋友的名字都试了个遍,可每次弹出的都是同样的提示。
她的手开始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里喃喃道:“怎么会错呢?”
网管看她这模样,也没了不耐烦,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解释道:“可能是你当年设置的不是这个,或者后来改了忘了。这玩意儿我也没办法,要么你再想想,要么只能申诉,申诉得等好几天,还不一定能找回来。”
李梅盯着屏幕上的安全问题,脑子里一片空白。
两年的时间,连最后一点联系的纽带都断了。
她趴在键盘上,肩膀微微颤抖,压抑的哭声被网吧的喧闹声掩盖,没人注意到这个在角落里崩溃的姑娘。
网管叹了口气,递过来一张纸巾安慰道:“别太急了,要么再想想别的答案,或者重新注册一个,反正都是免费的。”
李梅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摇了摇头道:“不用了,谢谢。”
她站起身,拖着行李箱,到前台结算后,一步步走出了烟雾弥漫的网吧,身后的喧闹与她无关,只剩下满心的荒芜。
走出网吧,她走进一家小餐馆,点了一碗清汤面。
小时的硬座火车上只吃了方便面,下车后一心找谢维康,连早饭也忘了吃,此刻已是中午十二点。
她心不在焉地吃着面,脑子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