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则没想过会在海市见到梁叙白,当他穿着厚实的羽绒服丶围巾,在大街上看见衣服穿得十分时髦但一看就抵不住海市冬天的梁叙白时,他恨不得把眼睛挖出来擦擦干净雾气再装上去。
可不管怎麽挖,都是梁叙白。
确实是梁叙白。
梁叙白也看见了他,或者说谈则觉得梁叙白是故意来的这条街,专门找他的。
谈则无语的想趁其不备掉头就跑,奈何脚下打滑,扑哧摔了个屁股墩儿。
还没爬起来,头顶已经落下一片阴影,梁叙白带笑的脸映入他眼中,他唇角边有道很明显的伤口,看起来有几天了。
谈则愣了愣,“你的脸怎麽了?”
梁叙白蹲下身来:“谈则,你这是关心我吗?”
谈则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从地上麻利地爬起来,对着他比了个中指,懒得多废话地往前走。
他最近本来就心情不佳,一是临着去谈成远家里小住的时间越来越近,二是黑犬的事。
梁叙白这人为什麽老是往人枪口上撞?这样会显得他这人耐心很差。
谈则闷头往前走,梁叙白竟然就在後面跟着,路上遇到谈则的熟人,还给两个人都塞了把五香花生。
谈则估计梁叙白是不会吃的,看这表情就知道,当即伸手从梁叙白手里抓了回来,一个人吃两把。
最後谈则还是把衣着单薄的梁叙白带回了爷爷奶奶家,他奶奶出去打麻将了还没回来,爷爷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哼小曲。
见他带同学回来了,热情的要给梁叙白下饺子吃,谈则替梁叙白拒绝後,把人拽到了自己房间里。
谈则把床上自己的衣服都扒拉开,给梁叙白在床上腾了个位置坐,自己则是毫无顾忌地坐在了地上,开始扒五香花生。
室内有暖气,热得厉害,梁叙白把衣服都脱了只剩下一件长袖长裤,安静地看着谈则啪嗒啪嗒的扔花生壳。
谈则头也没擡就知道他在看自己,“你看什麽,饿了?後悔了?没门儿,没你的份了。”
“不是,衣服。”梁叙白笑着出声提醒道,“你这样都被我看光了。”
谈则一瞟,领口太大,果然是一眼过去无比坦荡,还能看见几个没消下去的印,他往上拽了拽,继续吃自己的。
没一会,梁叙白就从床上滑了下来,坐在他身旁。
谈则盘着腿,梁叙白一条腿曲着,背抵着谈则的衣柜,两人几乎是肩膀贴着肩膀。
梁叙白:“你想知道我脸是怎麽回事吗?”
“我爸打的,他看不惯我。”梁叙白舒展了下肩,不等他回答,“你不是知道吗,我和他关系不好。”
谈则哼地笑了下,“谁和谁爸关系好了,我也没问你呀。”
谈则和他爸关系不好,黑犬也跟他爸关系不好,这梁叙白也跟爸关系不好。
天底下好爸基本频繁出现在“太好了爸!”,除此之外算是稀缺动物。
梁叙白:“你刚刚见到我不是问了吗,问我脸怎麽了。”
“我那是客套的。”谈则非常不客气地戳穿了自己浅薄的社交面纱,“你还当真了。”
梁叙白笑笑,谈则瞥他一眼,没好气地跟着笑起来。他倒也不好说这是什麽感受,心里有点同情,同病相怜的感情让谈则更加无法对梁叙白恶语相向。
也没法让这个穿着不抗冻的衣服就敢跑到北方来的人重新回大街上去。穿成这样就敢……
谈则正眼看了看梁叙白。
方才穿得多,他没有仔细看,虽然知道两个人体型看着差不多,但这似乎差得有点太不多了。
“梁叙白。”谈则蓦地喊了他一声,“你知道阳城吗?”
梁叙白回视他,一脸莫名其妙:“当然知道,但我没怎麽去过,小时候好像去过一次,不记得了。”
谈则:“是吗?”
“嗯,为什麽问这个。”梁叙白收回视线,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谈则定定地看着他,突然十分凶悍地拽着梁叙白的高领领口往下用力扯了下,光洁的脖颈露了出来,没有痕迹。
他猛地突然松了一大口气,讪讪松开几乎要把梁叙白几乎勒到窒息的手。
梁叙白紧紧蹙着眉,因为空气突然剥离而脸涨红,神色却依旧淡定,不慌不忙地朝着谈则投去视线。
“抱歉……”谈则顿时心烦意乱起来,抓了抓头发,同时也松了一大口气。
他那天咬了黑犬很多下,程度有轻有重,短时间内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大概就是巧合。
仔细想想怎麽可能,他生日那天梁叙白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医院里挂水,他临着出发去阳城的时候,梁叙白人还在江市呆着,他和黑犬认识的时候,梁叙白和他关系还很差。
怎麽可能。
幸好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