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毒源是出自蓄养区,那么林公公他们应当控制不了,毒出现在何人的膳食之中。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便是仅有这三人没有吃到解毒药。
许是意外,亦许是蓄谋。
但当下并非查证此事的时候。真宿遥望着不远处的太医院,偶尔瞥见那忙得脚不沾地的赵御医,金眸里闪过担忧。
救人的事儿,他不擅长。
中毒的事儿,他熟。
解毒的手段,他没有。
但抢别人的毒,将其占为己有,这样的术法,《五至经》里多半是有的。毕竟依照他的印象,邪道走的就是另辟蹊径又不讲道理的路子,夺取他人的资源,便是最为常见的手段。
取人之毒,何尝不等于救治?
真宿越想越觉得可行,但《五至经》有境界禁制,不让越阶查阅后面的内容。
“……”看来还是得提一提至毒的境界,不然寸步难行。
时辰不等人,真宿回到侍人房,将剩余的雄黄粉一并取出,与之前一样,拿去火烧。
观其产出的量,那白白的一抔,应当是足够冲击至毒中期了,然而问题恰恰在于,这毒量非同一般的大。
此前光是一指甲盖的分量,就足以令他神智几近崩溃,这回的毒量却是当时的六七倍有余。
凭意志强撑下来,并非不可能,但是很可能损伤神智,且不可忽视入魔的危险。怕只怕贪一时快,最后却毁一众苍生。
这儿虽只是史书生成的小世界,但他在此间历练,已然认识了不少活生生的人,譬如圆宝,吴叔,赵御医,单主事,还有……皇上。
即便该世界终将会迎来破灭的一刻,但真宿还是由衷地希望,那一刻能来得晚一些。
在思忖了一炷香后,真宿想到了个办法,拳心一隐,当即试验。
他将海底轮储着的毒素,以成膜术,将其包裹住甫进入身体里的砒霜毒,然后一路输送到海底轮,进行炼化,再储备。
此法省去了真仙体与毒素的直接接触,而海底轮原本储存的毒量,早已历经了炼化,因此并不惧怕会毒发,可充当外壳。只是在海底轮处炼化时,必须隔着毒膜进行,不然会功亏一篑,以至于照样直面毒发的恐怖。
此举难度十分之高,但真宿不得不尝试。
炼化的过程,无异于成千上万次的试错,要将毒素尽数梳理为与真元灵根契合的阴阳调性,错一则退五,对一则进一,而隔着毒膜,那么连每回选择对错的这一步,都很可能会失误。由此一来,难度更甚之。
可这样做,代价远低于被毒发折磨入魔,再难也不过是对耐心的消磨,贵在坚持。
真宿的耐心向来不是很足,但他心怀愧疚,忌惮与重压之下,历经两个时辰,终是赶在入夜前,将那抔砒霜给尽数炼化了。
真宿将手贴在腹下,手心感受着那惊人的炽热,清凌凌的眼中浮现出满意。
“终于,至毒中期了。”
。
轩辕殿。
“皇兄……希望皇兄可以替我照顾好他们,琅儿还小,珍儿体弱……咳咳,请替她定一门可靠的姻亲。至于内子,若是她想要改嫁,恳请勿要为难她,就如她所愿,最好能寻个朴实人家,你帮吾掌掌眼……吾一家真无异心,从不私下与朝廷命官交往,也不曾轻易入京,这些……皇兄你都是看得到的……”
躺在床上满脸发紫的寒王,已五官歪斜,无法做出正常神情。他往床沿伸出了手,没敢够那截明黄的衣袂,但也没有放下,尽管气息已十分衰弱,依然一直抬着,一如他肺腑之言中透着的坚定。
“那你相信,这并非是朕下的毒么?”皇上直视着寒王,问道。
“……无论是亦或不是,吾只能相信吾的妻儿对皇兄没有阻碍,且皇兄愿意放过他们。”说罢,寒王嘴角溢出血丝,他颤颤收回了手,试图拭去嘴角的血。
可惜力不从心,根本抑制不了手的剧烈颤抖,反而糊了一下巴的浓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下人想上前帮忙,但皇上迟迟未动,下人没敢越过站在床沿的皇上。
只见皇上眸光微冷,语气平静中隐有一丝落寞,道,“你说的,朕会做到。”
不一会儿,皇上将离去时,旁边的老太医与赵御医一并上前。
“无力回天了吗?”皇上问。
老太医踌躇不言,还是赵恪霖开口道,“启禀皇上,太医院存的泄毒丹不知为何全不见了。此丹虽不一定能应对这不明毒药,但多少可以尝试一番。总之……此事过于巧合。”
“此事朕会查,现下说这些无用,那施针也无效?”
“发现得太晚了,毒已在全身内游走,不可能阻截了。”
“从新调配泄毒丹呢?”
“……今日恰巧是下旬采买药材的时候,采买人要明日才能归来,缺少三味药,京城没有货,微臣都查看过了。”
“看来,那就是他的命了。”
所有人皆跟着沉默了,无人敢言一句。
哀恸的氛围笼罩着轩辕殿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