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圈有不少亮着灯的建筑,比外面要热闹不少,出现的人群也多,本来他们不应该晚上还想着出去的,可眼下左右也不困,再加上这间宿舍里竟然有个还有电的挂钟,柯九辛一看现在不过九点,顿时起了对风火的好奇心。
“去感受感受嘛,月月,阿猫不也说里面人多,说不定你可以去问问你朋友的下落!”
于是丘月月就这麽被说服了,至于文越,他不需要被说服,柯九辛说想去他就会跟着去了。
达成共识後,他们三人愉快地离开旅店,在阿猫的指路下,朝着内圈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碰见不少人,基地居民和临时进入的外来人员所体现出来的不同气质格外明显,前者都是放松惬意的,神情或愉悦或不爽,总之是鲜活的,和大灾变之前的普通人类没什麽两样。
这样的人,柯九辛只在天明基地里见过。
而後者,几乎都没什麽表情,即便如此,你经过他们身边也能感受到其身上紧绷的神经与极高的警惕。
“诶,那个是不是就是电话亭?”
柯九辛的视线落在街边的一个设施上,并不是印象中那样的电话亭,而是一根有两米高略扁的长方形柱子,上面有挡雨的棚子,棚下挂着一部老式座机。
她走过去,试探着拿起话筒,听到里面响起的“嘟嘟”声,讶异道:“还真的能用,风火怎麽连这种老古董也找得出来啊,我都多少年没见过这玩意了。”
文越问道:“那我们现在,要先给那位医生打电话吗?”
“也不是不行,希望医生还没睡吧,不过号码在老大那里,得问问……”
“不用,”她的话被丘月月打断,“我记得,当时有往那张纸上看了一眼。”
“妈呀,看一眼就记住了?”柯九辛惊叹,“难怪能去搞学术研究,记忆力真好啊。”
丘月月笑了笑,凑上去接过话筒,输入那串电话号码。
“嘟——嘟——嘟——”
“……”
“抱歉,您所拨打的……”
几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丘月月把话筒放了回去,耸了耸肩说道:“看来时间确实不太合适,还是明天再说吧。”
“呼咕~”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柯九辛把双手交叉垫在脑後,一边走一边问:“月月,要不说说你那个朋友呗?”
“啊,怎麽这麽突然?”
“哪里突然了,没有比现在更适合的时候啦!”
她这麽笑嘻嘻地说了,丘月月便顺着她的意去回想,片刻後,说:“她应该算是我的……小姨?”
“诶,小姨吗?难道不是同龄人吗?”
“确实是同龄人。”
这事儿说起来确实有些戏剧性,简单来说,她的外公六十岁的时候出轨了一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女人,居然还弄出了一个私生子,那个时候丘月月才刚出生不过半年,而外公把这件事暂时瞒了下来,全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私生子的存在。
直到三年後,他们发现外公的养老金去向不对,既没有买保健品,也没有被诈骗,怎麽会卡里馀额只有不到三百块?
老头子平时不玩电子産品,最大的爱好就是喜欢去茶馆找人下象棋,而丘月月的爸妈也不需要两老的养老金来补贴家用,钱一直都是两老自己拿在手里,这麽多年吃穿用度都是外婆从自己的养老金里掏,也没找老头子要过什麽钱。
哪怕每个月养老金再少,都不可能卡里只有这麽一点钱,丘月月的爸妈生怕老头子碰了什麽不该碰的,赶紧去查,这一查就查出了这件惊天丑闻。
眼见东窗事发,外公果断要求离婚,表示那个女人才是真爱,而外婆死活不同意,家里鸡飞狗跳地吵了好几天,最後让外公找到机会,半夜带着存折和户口本跑了出去,打算和那个女人私奔。
可他没想到,女人拒绝了私奔,并果断带着私生子离开了这座城市,没给外公一点挽留的馀地。
外公就这样失魂落魄地回家,没过几个月就因为突发脑溢血,躺进了棺材里。
当时的丘月月三岁,正在上幼儿园,正逢幼儿园放暑假,她便跟着爸妈在外公外婆家里看了好几天闹剧。小孩子什麽都不明白,不明白为什麽平时和蔼慈祥的外公外婆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互相咒骂,也不明白为什麽爸妈说以後都不去那边家里玩了,更不明白为什麽自己突然就没了外公。
“後来,那个女人过了几年偷偷带着女儿回到这边来上初中,恰巧跟我分在一个班里做同桌,”丘月月叹了口气,“我和她还挺合得来的,後来回家和我妈说自己交了新朋友,她叫陈琪。”
“我到现在,都没办法描述出我妈当时脸上究竟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柯九辛啃了一口手上虚无的瓜,“那你们当时,有没有因为这个原因闹出矛盾啊?”
“我不确定她当时知不知道这件事,不过我猜,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因为这个就不跟我做朋友。”丘月月说。
闹得不愉快的,是另一件事情。
“陈琪那个人啊,总是能把事情的归属关系分得很清楚,爱恨分明,应该也知道长辈的恩怨和我们无关……”
她说着说着,忽然一愣。
在讲故事的途中,他们已经顺着脚下的路走到了一个干涸的假山水池旁,前方不远处有一幢格外亮堂的建筑,不断有人在那里进出,显得假山这边有些冷清,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听进耳朵里。
于是丘月月察觉到迎面有个人朝着他们走过来,留着很短的妹妹头,穿着一件敞开的长款风衣,快速地路过她的身边。
不知为何,她的视线落在对方的脸上,追着对方的轨迹,直到她们擦肩而过,她才犹疑地喊道:“……陈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