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可惜,事与愿违。
第二天一大早,他便被突然来访的赵振声请出了被窝。
草草的洗漱穿戴了,他睡眼朦胧的下了楼:“振声兄,早啊。”
赵振声一笑:“兄弟,我今天算是扰了你的好梦了。是我想的不周,我起早惯了,所以一有事情,不问时间的就跑了过来,对不住。”
荣祥从小孟手中接过咖啡喝了一口:“哦?是什麽事,要劳烦振声兄亲自跑一趟呢?”
赵振声压低了声音:“你可知道傅仰山在坝上大败的事情麽?”
“坝上”就是傅仰山同回军正在争抢的一块土地。听了这话,荣祥摇摇头:“我不知道。”其实他是知道的,身在异乡,总要尽可能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才行。可是在赵振声面前,他不得不时常装傻。
“消息被压下来了而已。他这次怕是大伤元气啊!”
“哦,是麽?”
赵振声见荣祥只是简单应着,并不肯往实质内容上谈,索性打开了天窗说亮话。他这番亮话一说,荣祥的脸色顿时有些千变万化起来。
赵振声是来拉他入夥,想趁此机会将傅氏力量一举灭掉。然後同回军修好,这西北王的位子就当仁不让的是他赵振声的了。至于荣祥这方面所得的好处,当然也是许诺的天花乱坠,听後令人不禁怦然心动。
赵振声口才是很不错的,可是早先听过中岛秀雄的几次演讲游说之後,荣祥已经有了这种抗煽动的免疫能力。此时他只微笑着看着手里的咖啡杯:“振声兄,你得让我想想。你知道,我是外人,我的顾虑,比你们要多的多,希望你能体谅。”
“当然当然。我等着兄弟你的决定。”赵振声答应的极为痛快。
送走了赵振声,荣祥只觉得自己一颗心沉的几乎要跳不动。他晓得,自己的清闲日子是又一次的过到头了。
帮着赵振声打傅仰山,抑或是帮着傅仰山打赵振声,对他来讲,分别不大。他不想打,从来就不想。可是命运推着他,一路踉踉跄跄的,非得选一条路不可。当年日本人这样逼他,现在中国人也要来逼他。他几乎有些愤然了,可他也知道,自己逃不过。这种命运,从他和易仲铭合谋继承家业时便已注定,可那时,他不知道权力竟能让人如此的身不由己。
如果那时早知道了,自己还会费尽心思的去争去夺吗?
他犹疑的想了一下,随即望着自己的胸口点了点头:还是会的。为什麽呢?却不知道。
傅靖远来时,荣祥正在和部下的军官密谈。
军费和武器的开支上面都已经出现了巨大的赤字。现在士兵们大多是扛着杆枪自己去讨生活,途径则无外乎明抢暗偷两条。现在秋天到了,冬衣的着落也还是一点没有。算来算去,简直令人头痛。
不能想,细想起来,简直没有活路。
所以面对傅靖远时,他的脸色极差:“你来了?坐。”
傅靖远永远都不懂如何看出他人的心事,他以为荣祥之所以摆出这幅臭脸,是因为对自己有意见的缘故,这令他几乎有些火冒三丈:“喂,我有事问你!”
“说。”荣祥从茶几上的银质烟盒中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那个小孟立刻鬼似的从楼梯後面转出来给他点上了火。
“你……”傅靖远本想问“你和颜光琳到底是什麽关系”,可话到嘴边,鬼使神差的发生了改变:“你怎麽又添上了吸烟这个嗜好?”
荣祥抽烟的姿态很不雅致,同他这个人的外在形象极不相配--------鼻子和嘴一齐等不及的喷着烟,是一副狼吞虎咽的丶恨不能将那根烟一口嚼了的样子。
“消遣而已。”他烟雾缭绕的答道。
“你真是好兴致-------一点一点的自杀。”
荣祥躲在烟雾後面,淡然一笑:“多谢关心。”
傅靖远拈了拈手指,压制住想把他嘴上的烟拔下来的念头,转而提起正事:“我说,你和颜光琳到底是什麽关系?”
他这个问题让荣祥心中一阵感慨:他们年龄相仿--------甚至傅靖远还要大他两岁,自己这边活得出生入死丶心力交瘁;而傅靖远那边却是只一心的琢磨着如何追女孩子。人和人果然是大不相同。痴人有福,他觉得傅靖远这人就有点痴气。
“没什麽关系。”他略带嫉妒的答道。
“你顶好同她没有什麽关系。她还小呢,你少去招惹她。她不是温庭湘小月容之流,你不要害人!”
荣祥听了这话,觉得有些别扭:“你这叫什麽意思?”
“你少明知故问了。你在外面胡闹到什麽地步,自己还不晓得吗?”
“我怎麽了?”
“你怎麽了?你成天不是包舞女就是捧小旦,现在又去缠着光琳,你说你怎麽了?”
荣祥手指夹着烟,气的一时无话可说,只瞪着傅靖远。直到香烟烧到了手指,他方受惊似的一抖,烟蒂落在地毯上,立时便燃出了一个小小圆洞。
“我倒不懂了。”他强作镇定的答道:“听你的话,仿佛把颜光琳和我放在一起,就辱没了她似的。”
傅靖远点头冷笑:“那你以为呢?”
他最近因为生活优渥,稍微有些发胖,脸又圆了一些,配上那点子不屑一顾的冷笑,正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样。荣祥瞟了他一眼,忽然有种不堪入目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