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什麽茶!没有茶!”苏泽兰几乎是吼出来的,脸更红了,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他猛地用肩膀抵住门板,使出吃奶的力气想把盛暄的手挤出去,“快松手!我要关门了!”
盛暄被挤得龇牙咧嘴,但依旧不死心:“哎哟!你这人…嘶…好好好,关关关!喂——!”
最後一声“喂”被“哐当”一声巨响打断。
苏泽兰趁着盛暄稍微卸力的瞬间,用尽全力将门猛地向内一拉,同时迅速抽回手臂。“咔哒”一声,门栓落下,清脆利落。
盛暄被门板带得一个趔趄,差点撞到旁边的萧祈昀。他揉着差点被夹红的手指,目瞪口呆地看着紧闭的院门:“搞什麽啊?这小子吃错药了?”
门内一片寂静,只有门缝底下透出的一线暖黄烛光,和隐约传来的丶某人靠门板滑坐到地上时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萧祈昀轻笑出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伸手拍了拍盛暄的肩膀,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走吧,二公子。扰人清梦,是要遭报应的。”
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尤其是…搅了别人的‘好事’。”
盛暄还在揉手,闻言更懵了:“什麽好事?谁的好事?”他看看紧闭的门,又看看笑得意味深长的萧祈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明日你就知道了。”萧祈昀不再解释,转身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玄色衣袍融入夜色,只留下一句飘散在风中的话,“明早辰时,药房见。但愿…泽兰能撑得住。”
盛暄挠着头,对着紧闭的院门嘀咕了一句“神神叨叨”,又看了眼萧祈昀消失的方向,最终也只能带着满腹疑惑和一点被夹疼的委屈,悻悻地离开了。
清晨的药院弥漫着浓郁的药香,苏泽兰几乎是踮着脚尖溜进院门的。他目光先小心翼翼地扫过正在帮忙分拣药材的顾凛昭。
顾凛昭听到动静擡起头,脸上倒是没什麽异样,甚至对他扯了个不算热情但也算不上冷脸的笑容:“来了?自己活动下筋骨,我弄完这点就来。”语气平常得像昨天什麽都没发生。
苏泽兰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应了一声:“是。”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药房深处——苏衍正背对着门口,在药柜前忙碌,只留给他一个挺拔却莫名透着点…威严?的背影。
就在苏泽兰犹豫着要不要主动问安时,苏衍像是背後长了眼睛,恰好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
苏泽兰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垂下眼帘,脸上瞬间腾起一片热意,手指下意识地揪住了衣角。
“站那干嘛?”苏衍的声音响起,听不出喜怒,甚至比平日还要平和几分。
苏泽兰硬着头皮擡起头,发现苏衍并没有看他,而是拿着一个捣药杵,眼神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审视?或者说,一种了然于胸的平静。
“师丶师傅早。”苏泽兰的声音有点发干。
“嗯。”苏衍应了一声,随手将捣药杵放下,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苏泽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完了,兴师问罪来了?他脑子里飞快盘算着怎麽解释昨晚不是故意的,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磨磨蹭蹭丶别别扭扭地挪了过去,每一步都像是走在荆棘上。
等他终于挪到苏衍面前,垂着头,大气不敢出,准备迎接“狂风暴雨”时,却听到苏衍用一种……堪称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怀念的语气说道:
“昨晚送来的东西,”苏衍顿了顿,似乎在回味,“很好吃。”
苏泽兰猛地擡起头,眼中满是错愕,以为自己听错了。
苏衍看着他惊讶的表情,嘴角似乎极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但那眼神里却分明透出一点真切的满意。“甜度刚好,确实是你以前做的那味儿,好久没吃到了。”
苏泽兰彻底懵了,预想中的斥责一句没有?
“所以啊,”苏衍话锋一转,那温和的语气里忽然掺进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道,他擡手,带着厚茧和药草清香的指节在苏泽兰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目光深邃地看着他,“你得给我好好的。身子骨养结实点,精神头足点。别整天蔫头耷脑的,或者给我闹出什麽病来。”
他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一些,却每个字都清晰地敲在苏泽兰心上:“不然,我这当师傅的,怕是又有好长一段日子,尝不到你的手艺了。嗯?”
苏泽兰的脸颊再次烧了起来,但这次不是因为尴尬,而是因为一种啼笑皆非的释然和一丝被“点名”的压力。
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是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点劫後馀生的微颤:“…是,师傅!我知道了!”
苏衍这才满意地收回手,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面孔:“嗯,去吧。跟着顾凛昭好好练,别偷懒。”
苏泽兰如蒙大赦,赶紧转身朝顾凛昭那边小跑过去,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一直竖着耳朵“旁听”的顾凛昭,看着苏泽兰跑过来时那副又惊又喜又有点小委屈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苏衍的目光瞬间如同淬了冰的利箭,“嗖”地一声射向顾凛昭,方才对着苏泽兰那点残馀的温和消失殆尽。
“笑!笑什麽笑!很闲是不是?一大清早在这儿看戏来了?!”
顾凛昭被吼得缩了缩脖子,但脸上那点幸灾乐祸的笑意还没完全敛去,他一边把手里的药材筐往旁边架子上一搁,一边试图辩解:“没…没看戏,这不准备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