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苏泽兰愣住了。满腔的恨意和孤注一掷的坦白,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预期的反弹没有到来,反而激起了对方一种……难以理解的丶病态的欢愉?
他在高兴什麽?
这个念头刺穿了苏泽兰燃烧着的仇恨迷雾。他看着萧祈昀眼底那片不断扩大的笑意和满足,一种寒意莫名其妙地从脊椎骨爬上来。
刚才那撕心裂肺的控诉似乎变得有些滑稽,有些……不对等?
就在这种错愕占据上风,愤怒和痛苦暂时被挤到角落的瞬间,苏泽兰几乎是下意识地丶带着点怀疑和试探,擡起手——那只还残留着因为激烈情绪而微微颤抖的手——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迷惑,很轻丶很快地拍了拍萧祈昀的脸颊。
他的声音因为刚才的嘶喊还有些沙哑,带着浓浓的不解,甚至有点被对方异常反应吓退的细微不安,小声咕哝了一句:“……疯了?”
萧祈昀脸上的狂喜瞬间收束,不是消失,而是凝练成一种更深沉丶更致命的专注。
在苏泽兰的手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的瞬间,萧祈昀的手已经如铁钳般牢牢攥住了他的手腕!
“没有疯……”萧祈昀的声音低沉醇厚,像最醇的酒,却带着令人心悸的粘稠感,带着滚烫的气息,直接灌进苏泽兰的耳蜗,“只是……太渴望你了……”
萧祈昀的吻凶狠而蛮横地落下,毫无章法,更像是饥饿野兽的撕咬与吞咽。牙齿不轻不重地碾过苏泽兰的下唇,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呜…!”苏泽兰的呼吸瞬间被夺走,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而模糊的呻吟,几乎是无意识地回应,怯怯地丶却又无比自然地缠绕上去。
唇齿间的纠缠终于分开,拉出一道暧昧的银丝。苏泽兰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唇瓣被吮得嫣红微肿,还带着一丝被啃咬过的刺痛。
他下意识地擡手,用指腹狠狠擦过湿润的嘴角,仿佛要抹去那令人心悸的粘腻触感。随後擡眼,目光直直撞进萧祈昀那双依旧翻涌着未退情潮丶却更深沉专注的眼眸里。
没有了温顺的僞装,没有了小心翼翼的试探,此刻苏泽兰的眼神锐利得像出鞘的刀锋,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般的丶近乎无赖的直白。
“呵……”苏泽兰的喉咙里溢出一声短促的丶带着点嘲讽意味的轻笑,打破了房间里粘稠的寂静。
他微微歪头,眼神毫不避讳地扫过萧祈昀同样有些气息不稳的唇,然後重新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睛,嘴角勾起一个没什麽温度的弧度,声音还带着情动後的微哑,却字字清晰:
“太子殿下……”他刻意加重了那个尊称,尾音拖得又慢又长,带着点玩味的挑衅,“……亲完了,不会打算就这麽算了吧?”
这话说得直白又露骨,完全撕碎了两人之间那层若有若无的丶关于情爱或温存的遮羞布。仿佛刚才那个激烈到几乎窒息的吻,只是一场需要明码标价的交易。
萧祈昀看着苏泽兰这副模样——那被吻得红肿的唇,那擦过嘴角後残留的指痕,还有那双不再掩饰丶充满了赤裸裸的算计和索求的眼睛——他眼底的暗色更深了,嘴角却缓缓丶缓缓地向上扬起。
一种带着了然丶纵容丶甚至……一丝被取悦了的兴味。
“呵……”萧祈昀也低笑一声,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目光如同实质般缠绕着苏泽兰,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纵容,轻声问道:“那是自然,毕竟我们什麽都做了。。。。。。”
他微微偏头,眼神里充满了鼓励和一种“尽管开口”的暗示,“说说看。你想要什麽?”
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仿佛在承诺,只要苏泽兰开口,他就能将这天地翻覆,只为满足他那颗被仇恨和欲望填满的心。
空气里弥漫着情欲未散的暧昧,却又被一种全新的丶更赤裸裸的丶如同交易张力所取代。
苏泽兰没有立刻说出什麽惊天动地的复仇计划,也没有要求什麽血腥的承诺。他的视线,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丶慢条斯理的挪移,从萧祈昀的脸上,缓缓下移,最终落在了两人身後那张——被刚才激烈的纠缠和失控的情绪弄得一片狼藉的书案上。
地图被揉皱,卷宗散落一地,朱砂砚翻倒,鲜红的墨汁如同凝固的血迹,在珍贵的羊皮纸和散落的公文上肆意流淌丶晕染。
苏泽兰擡起手,不是指向萧祈昀,也不是指向虚无的复仇目标,而是用他那根还带着被吻後微肿痕迹的食指,精准地丶带着点嫌弃地,点了点那片狼藉的中心。
他清晰无比,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凝滞的空气里:
“先把我的卷宗……”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沾着朱砂丶被茶水浸湿的纸张,眉头微蹙,“……整理好。”
这话说得极其平淡,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的颐指气使,与刚才那个激烈到窒息的吻丶与萧祈昀的承诺,形成了荒诞又极具冲击力的反差。
萧祈昀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他顺着苏泽兰的手指看向那片狼藉,又缓缓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苏泽兰脸上。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辨——有一丝错愕,一丝被这突如其来的丶近乎孩子气的“要求”噎住的无语,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取悦了的丶近乎纵容的兴味。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不是之前的狂喜大笑,而是一种从胸腔深处震动的丶带着无奈又无比愉悦的闷笑。
笑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冲散了最後一点情欲的粘稠。
“呵……”萧祈昀摇了摇头,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觉得被冒犯或轻视。他松开了一直若有若无圈着苏泽兰腰身的手臂,动作优雅地挽了挽刚才因激烈动作而有些松散的袖口。
然後,在苏泽兰带着点挑衅和审视的目光注视下,萧祈昀先是小心翼翼地将翻倒的朱砂砚扶正,用干净的帕子吸去多馀的墨汁。
接着,耐心地将散落一地的卷宗一张张捡起,动作轻柔地抚平上面的褶皱。他甚至仔细分辨着哪些是被茶水浸湿的,哪些是被朱砂污染的,将它们分门别类地叠放整齐。
苏泽兰就那样抱着手臂,斜倚在书案边,静静地看着。
当最後一张卷宗被抚平叠好,地图也被小心地铺展在案几中央,萧祈昀才直起身。
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重新落回苏泽兰的脸上,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浅淡丶却又蕴含着无限纵容和一丝玩味的弧度。
“好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
苏泽兰径直绕过还站在书案旁的萧祈昀,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再给,仿佛对方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动作干脆利落地坐下。
他伸手,指尖精准地掠过最上面那叠被朱砂污染丶边缘还有些微卷的纸张,毫不犹豫地抽了出来。
那是关于邪教最近一次大规模集结的密报,上面用暗语标注的坐标,正是他之前用朱砂笔勾画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