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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第2页）

他从前只知道道上的都叫青帮帮主六爷，并不知道这六爷的真实名姓，况且程枭的气质样貌的确跟他印象中的□□老大不太一样。孟怜笙微眯着眼看着那长衫青年，谁又能想到这样儒雅的一个人就是那个手段狠辣丶巧佞卑谄的新任青帮帮主呢？

“您若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我……”

“六爷多虑了。”孟怜笙实话实说：“无关紧要的事，我没必要不舒服。”

程枭被这句话刺到了，原来一直以来，他对他也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您无需这麽叫我。”

“那程先生也不必再对我用敬称了，我一个下九流的戏子，担不起。”孟怜笙一直都想说这事来着，总被人这麽称呼有点怪，他不知道程枭的心理活动这麽复杂，只想着雨能早点停，他好快些回戏园子。

程枭一直在执搏挫锐的江湖恩怨里突破重围，他曾以为尔虞我诈的淬炼过後是青藤直入云，可找到孟怜笙後他才发现，青藤根蔓旁枝逸出，心头草若疾风劲吹，以致宿将旧卒，也会生畏。

怪他，这些年变了模样，让孟怜笙认不出了。

“孟老板说错了，我敬您，跟您的身份并无关系。”程枭听到有人敲门，起身道。

孟怜笙本来就不觉得自己比谁下贱，所谓担不起也只是对这世道里约定俗成的妥协，戏子即便是千夫所指的下贱又如何？他只不过是个喜欢唱戏的人罢了。听程枭如此说，便道：“虽然不知为何，但承蒙错爱了。”

程枭打开门，拿过侍应生送来的长衫。“我有一个疑问，孟老板是怎麽知道的？”

孟怜笙接过长衫，知道程枭问的是其身份，“乱猜的，没想到你承认了。”

程枭的财力，城府都很值得他怀疑，联系一下这几天十分“恰巧”的经历，还有他刚踏进这家舞厅时——那群聋哑的厨师。

程枭嘴角微微勾起，他拨弄了一下花瓶里的白茉莉：“早知道这样我就装傻了。”

孟怜笙一笑：“你现在装也不迟。”

程枭见孟怜笙在张望房间，便道：“您面前的房间就可以换衣服。”

孟怜笙换好衣服出来，发现程枭也换完了，他舒了一口气，“我要回家了，程先生。”

程枭不多作挽留，他笑得意味不明，“那我开车送您吧。”

“可以把它烧了。”程枭一指孟怜笙手里的旧衣服。

孟怜笙真心感谢程枭为他考虑的这麽周到，他觉得这个人情一定要找机会还回去才安心。

“可是我在你的屋子里烧东西，不太合适吧。”孟怜笙环顾了一圈这华丽的屋子。

“无妨。”程枭抚了抚黑长衫。怎麽不合适呢，他在这屋子里不知弄死多少人了。

孟怜笙知道程枭不是什麽善茬，想来他干这种事也是轻车熟路，就不再推拒了，在一个瓷盆里把衣服烧净了，两人才出了门。

从楼梯下到一楼，上午不是营业时间，所以来往多是工作人员，两人正向门口走，忽听一阵喧闹自门外传来，吵嚷与枪击声越来越近，直到有人破门而入——“你还想把他带去哪啊？”

孟怜笙和程枭刚从楼梯上下来，迎面便看到了裹挟着细雨的薛良，外面依旧灰蒙一片，连带着院内的丝带彩灯一起模糊掉了。

唯有薛良这张阔别已久的脸是清明的。

他语气依旧不羁，只是尾音带着份目中无人的蔑视在。

薛良第一眼是孟怜笙，第二眼看到的就是程枭这个小白脸子了。他将烟摔到这金光华彩的地砖上。一旁的万铭生立刻道：“别杵在那了，良帅问你话呢。”

程枭手下的门徒站不住了，作势就要掏枪，却被他们六爷擡手挡了去，他看了眼门上凹凸不平的弹孔，悠悠道：“良帅今日好闲，莅临我处，还要送我一个见面礼，我真是多谢了。”

“少他妈给爷摆主子谱，你撒尿的时候就没留点照照自己是个什麽东西，程六，他可不是你能染指的。”

薛良今天风尘仆仆从西安回来，椅子还没坐热乎就收到他埋在青帮中的眼线说孟怜笙被程枭拐跑的消息。

他走货路上被人偷袭八成是这姓程的暗中掣肘，商队里有叛徒跟那帮人里应外合，再加上当天突发的泥石流，他才会在被重伤後让那个头目跑了，商队里这麽多条人命总得有个交代，他一向是个有仇当场报的人，子弹又没有留在肉里，在简单的处理过伤口後乘上了那人逃跑的火车，又意料之外地遇见了替友寻仇的孟怜笙。

袭击他那群人的头目也没想到这人能一路追他，最後薛良还是在西安报了仇。同时也在那人身上翻到了青帮门徒都有的木牌信物。

孟怜笙这时走到薛良面前，他先是看了眼他肩膀，然後终于以孟怜笙对薛良的身份说出了这半个月来第一句话：“薛良，你可能是误会了。”

薛良见了孟怜笙，在火车上的想法又无端冒了出来，不过这次更贪心了些，他湿热的目光停留在孟怜笙的薄唇上，不光想抱，还想吻他。

只是他一开口却有些冷：“没有。”程枭看孟怜笙的眼神，他不会看错。

他转而又问：“你不信我吗？”

孟怜笙也不知道薛良怎麽突然这麽敏感，他忙道：“不是的……”

程枭却在这时挑衅般开口了：“不是我能染指的？难道你就配了？”

薛良觉得自己的确不配，他的卿卿那麽好，他却是那麽烂的一个人，如何能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