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良不自在道:“倒也没啥大事,外头那车什麽样你看到了吧?”
万铭生立刻领悟,不待薛良多说,问:“那你先开我的?”
薛良搜刮民脂民膏并不手软:“嘿,万将军就是明白事,活该你比贾涟舟升地快,那就谢谢了。”
薛良很不爱待似的拉着他要捧的角儿打头走,孟怜笙边走还不忘回头对响仙儿说:“荣祈姐姐,今儿来的匆忙,下回给你带礼物啊!”
薛良鼻子一哼气,说不上是什麽情绪,万铭生最後以“你没事最好别来烦”的眼神送走了薛良。
薛良误以为万铭生眼神里是不舍,也摆了摆手:“拜拜咯!”
两人从正门出去,薛良开着万铭生的那辆奥斯汀,孟怜笙在一旁问:“这事的细情,你知道吗?”
“你说小万和那个姐儿的?”
孟怜笙微微皱眉:“或许你可以叫她荣小姐。”
薛良心道反正小姐也是姐,但怕孟怜笙生气没敢说,“我多少知道点。”
“那说说?”
“我听说宋小姐,啊不,荣小姐以前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吧?”
孟怜笙恍然:“怪不得她这麽技艺精湛又博学广才。”
“小万呢,我听他说他应该是荣小姐哥哥的…伴读?反正就一打长工的。”
“後来这俩人一来二去好上了,你说小万还真是个情种,还‘我永远不能忘记那年她在桃花树下的模样’”
“那我还说‘我永远不能忘记你在三尺高台上的模样’呢。”薛良前一句语气故作深情,这句表情倒是严肃许多。
孟怜笙心想:“竟然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薛良接着说:“然後你想啊,人姑娘能嫁他一个穷小子吗?”
“额…”薛良清了清嗓,“好像还真能。”
“荣祈这小姐应该在戏文里呆着,谁家正经小姐成天想跟汉子私奔啊?”
薛良说完才後知後觉地想起来,他娘这个正经小姐就是跟他爹私奔有的他。
“荣祈说要私奔,小万没答应。”
“那会儿正好赶上征兵,小万想等自己混出名堂,能配得上她这荣家大小姐时再让她风光出嫁。”
孟怜笙问:“後来发生变故了吗?”
薛良叹了口气:“世事无常,後来小万终于封侯拜将了,可刚一回到津门,从前钟鸣鼎食的荣府早就没了。”
汽车行至孟宅,薛良边打开车门边说。
“没了?”孟怜笙一脚迈进自家门槛,接着问道。
“大概是跟前朝有联系,势力太大,碍了当时津门军阀的眼,一道圣旨下来株连九族了。”
“按照从前的说法,差不多就是男子长过马鞭者发配边疆,女的就变卖为奴,所以你才会在醉轩楼认识荣大小姐。”
但这世道莞枯莫测,那个灭了荣家的军阀早已销声匿迹了。
薛良虽故意讲得轻松,可第一次听万铭生说事情由来时也暗自唏嘘了好久。
他与她昔年两不疑,然而身份悬殊,人对了时间错了,如今他终于配得上她了,却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老天爷,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麽?
孟怜笙仔细想了想这话中含义,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那军阀想稳固根基,必定要先把作为前朝皇戚的荣府这根刺拔了。
“不过荣府听着倒是有些耳熟。”孟怜笙推开主屋门,夕阳被菱花窗折射的五光十色投在茶桌上。
“耳熟?”
门帘一掀,进来的是那个被孟怜笙救下毁了容的唤子,唤子将茶盘放在茶桌上,青釉茶壶分了黄昏一杯羹。
唤子给两人各自倒上一杯,“多谢。”孟怜笙道:“小唤,阿香姐呢,去照顾我姐姐了吗?”
孟怜笙觉得从前那样叫太随意,就叫他小唤了。
小唤点了点头,朝孟怜笙比划了一个孕妇的身形,又比划了点别的,他表情总是憨憨的,孟怜笙笑了笑说:“是快生了,你喜欢小孩子吗?”
小唤挠了挠头,又朝孟怜笙比划了一个弯腰扫地的姿势,孟怜笙便说:“去吧。”
孟怜笙继续和薛良的话题:“啊,我也有些记不住了,三晋没有哪家大户是姓荣的,可能是小时候听过吧。”
薛良喝了口茶,“你小时候也住津门?”
孟怜笙点头,“应该是,但我从没出过那个府。”
薛良听他说府,便道:“那你家以前还挺有钱的?”
“那不是我家。”孟怜笙顿了顿:“我没有家。”
薛良握住他的手:“没事,我也早就没有家了,你跟我住哪,哪就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