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驶出地下车库,汇入主路。
红绿灯交替,车流在夜色中缓缓前行。
孙连城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指节微微泛白。
他看了眼后视镜,又扫了眼副驾驶座位下的黑色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
回到家时已近十一点。
他把车停稳,在驾驶座上坐了片刻才推门下车。
小区安静,楼道灯昏黄,他一步步走上六楼,脚步沉得像是踩在沙地里。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
门开了,屋里只亮着一盏小灯,厨房方向传来轻微的水声。
他脱鞋进屋,没有开大灯,径直走向书房,将公文包放在桌上。
包拉链半开着,露出一角文件。他没在意,转身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出来时,妻子正站在客厅门口,手里端着一杯水。“回来了?”她声音很轻。
“嗯。”他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手有些抖,水洒在衬衫领口。
“最近太累了?”她问。
“上面催得紧。”他答了一句,把杯子放在茶几上,转身进了卧室换衣服。
晚饭是热过的,摆在餐桌上。
他坐下吃饭,吃得很少,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妻子坐在对面,看着他低头扒饭的样子,忽然说:“你这两天话特别少。”
他抬眼看了看她,“项目上的事,有点杂。”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他放下筷子,“就是查几个旧账,费神。”
她没再问。
他知道她在看自己,那目光像细线一样缠上来,但他不敢回应。
他起身说要回书房整理材料,实际只是坐在桌前呆。
半小时后,他关灯上了床。
躺下后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那条资金链,还有那条短信,“别碰北山那块地”。
他知道这警告不是吓唬人。
可他已经退不了了。
证据在他手里,只要再等两天,等审计局那边补全流水记录,就能正式上报。
身旁的妻子也迟迟未眠。
凌晨一点,她听见他又一次翻身,呼吸紊乱。她轻轻起身,去厨房热了杯牛奶,端进卧室。
“喝点吧,能睡着些。”
她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
他睁着眼望天花板,“不喝了,谢谢。”
“你到底在查什么?”她终于忍不住问。
“没什么,工作上的事。”他闭上眼,“你先睡吧。”
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看他眉头一直没松开,嘴唇干裂,脸颊凹陷下去一块。
这不是普通的累。这是被什么东西压着,快喘不过气的那种疲惫。
第二天早上七点,闹钟响了两遍。
他起床洗漱,穿好衣服,拎起公文包准备出门。
走到玄关时,他顺手把包放在鞋柜上,系鞋带。
“会议几点开始?”她从厨房走出来,围裙还没摘。
“九点。”他站起身,拿起包,“我先走了。”
门关上后,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她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那个深灰色的公文包上。
拉链没拉严实,露出一页纸的一角,上面印着几个字:宏远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