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闻言没有半分反应,无论是身上轻纱衣裙的褶皱还是她唇边的笑意,都没有分毫的变化,她仍旧望着孟迟菀,眼睛里尽数是些柔和的光。
她在等她的下一句话,专注到像是能等千年万年。
好在孟迟菀的确有下一句话,不用她等太久:“我不知道您究竟需要什麽东西,可是我认为您配得上这世间最珍贵最美的东西。”
水滴滴答滴答落在地面上。
她听见美人啓唇含笑问她:“哦?是什麽东西?”
孟迟菀也笑,而後从身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水晶球。
在美人淡淡的疑惑的目光中,她声音中满是真挚:“我眼中的您,就是这世间最珍贵最美的东西。”
美人视线落在水晶球上。
水晶球中正放映着孟迟菀回身见到美人的那一刻,霜气氤氲,美人双瞳含水,精致的五官不似真人,周身像是裹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像踩月而来的仙人一般。
美人轻笑一声:“既然是你眼中的我,那为何献上来的不是你的眼睛,而是……”
她话语顿住,落在水晶球上的目光有着真情实感的疑惑。
她在猜测这是什麽。
孟迟菀没有着急回答,主动向她靠近了几步,步调缓且轻,一点点试探着美人的边界。
美人对她的靠近并没有任何反应,她葱白的指划过冰床,落在了边缘,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柔顺的长发。
孟迟菀伸手将水晶球捧着奉送到美人面前,而後擡眼看着她,声音柔缓:“这个东西叫做显影球,能将主人眼中的场景复现出来。留着我的眼睛,还能再看看大千世界。”
美人并未伸手接过显影球,轻轻擡头时,有风擦过她面颊而後又划过孟迟菀发梢。
细碎的曲调又莫名响了起来,分不清是从哪里传来的。
孟迟菀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或者说在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她。
流动的空气似乎唤醒了美人的些许美好记忆,她笑得格外明媚,看向她时仿佛看着的不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而是早便在善意中交汇过无数次的故人。
她道:“你很像一个人。”
孟迟菀没说话。
她也未曾想要等她的回答,便接着道:“可这份礼物的分量并不足以让这座孤岛沉入海底。”
孟迟菀道:“这里有山有水,有花有草。它不该在海底沉寂。”
美人道:“可是若它不沉,你便得永远留在这里。”
孟迟菀道:“故而我恳求您来渡我。”
美人唇角抿开笑意,道:“我需要,一颗真心,一颗我从未得到过的真心。”
孟迟菀道:“您已经有了。我对您的善意和诚意为何不能算是真心呢?”
美人道:“不一样,我需要的真心,是这样的。”
她擡手,薄纱在空中飘逸出了一道金色的光辉,随後一副画面便在空中浮现出来。
孟迟菀视线随着金光一起落在了那副画面上。
画面中,华灯初上,姑娘立于高台,帷帽垂至身前,她仰头望天幕,烟火重重。
高台之下,一身玄衣的公子薄纱覆面,唯馀上半张面颊,那双如画的桃花眼仰头望那姑娘,所见烟火非烟火,是心动的丹青,所听喧嚣非喧嚣,是心跳的序曲。
他望着她,隔着层层喧闹,却好似只能看见她。她是他眼中的天与地,是他眼中朦胧的山与水,是清泉化雪,是万木抽芽。
画面慢慢淡下去,可那公子眼中的光彩却愈发明亮皎洁。
心向明月,皎白朦胧。
直到画面彻底消散,美人才道:“我想要的,是这样的真心。”
孟迟菀在顷刻间,终于品味到,她究竟想要的是什麽。
“我为你搭戏台,你为我唱一出戏,作为交换,我可以送你到你想去的地方。”美人最後道。
转瞬间,天旋地转。
华灯初上,烟火连绵,行人川流不息,喧嚣与喜庆共振。
小娘子含羞带怯,郎君执笔绘丹青。
戏台仅在她三言两语间便搭建好了。
而孟迟菀立在川流的人群中,像是清澈的河流中投下的一枚石子。
而後有人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她低头,风从衣袖中穿过,好似流水荡过青石板。